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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9.30-10.5 原平-老营-水泉-偏关-老牛湾


    终于盼来了祖国母亲的生日,其实更加让我欢心鼓舞的是诱人的假期,又可以背上行囊去亲近大自然了!

    九月三十日晚,我们挤上了象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列车,人们被城市现代化的空气憋坏了,纷纷逃离,所以空调车厢里的气氛热烈空前。终于挤到我的座位,汗水畅快地流淌,心情也是同样的畅快。把背包卸下来,放在座位上,它比我还占地方,抬头看看行李架,早已经满满当当了。这时还在不停上着人,站在过道的我很碍事,过往的人们象撮麻绳一样搓着我。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个好地方:两排坐位之间的小台桌!蹁腿坐上去,好爽!终于和那些热乎乎的身体有了距离,并且可以居有利地势观望。看着人们由兴奋逐渐转为沮丧,愤怒。。。 车开动了,人们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放眼望去,站着的仿佛比坐着的还多,看来今晚对多数人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了。我也该和我的背包换位置了,它自然上不了小台桌那高贵的地方,乖乖地躺在了我的脚下。

    为了驱走瞌睡虫,我东家一口,西家一口,自家一口地吃个没完,口渴了就抱着水壶“咚咚咚”几大口,果然奏效,精神倍爽,但却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要上厕所!望着眼前高高低低的人们,感觉厕所好遥远,这简直比翻山峰还让我犯怵。真是不得已而为之,花费了近半个小时才挤到车厢尽头。看来上厕所的人还不少,排队等吧,可是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厕所门打开一次,人们着急了,使劲敲门,终于,门把手上方的红色转钮转为绿色,门被打开一条缝,有个手拿报纸的男人探头问:“有事吗?”那表情和从他自己家向门外张望一样!原来他把这小小房间当成他的包间啦!后来发现那人真是会享受,那小小房间是整个车厢最舒服凉爽的地方!

    列车在清晨五点多到达原平,出得车厢,迎面扑来的是清新凉爽的空气,原平的凌晨在下着蒙蒙细雨,这对干旱的山西应该是真正的贵如油吧?我们在车站旁边的一家叫“鸿宾楼饭店”的小餐馆吃早点,吃到了我喜欢的葱花饼、烂腌菜。我喜欢山西,喜欢她的地貌,喜欢她的朴实,还有她干旱土地上顽强生长的作物,当然还有镶嵌在她广阔平实土地上的长城,这一切都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同伴们从附近的长途车站找来一辆中巴,我们将搭乘它到达朔州,然后转车到老营,长城就在那里!汽车驶上一条布满泥浆的路,原平就是这样吗?可能是周围施工,加上小雨,路面就成了“水泥”路面了。好在很快我们就摆脱了泥泞,汽车开到了商业街上,因为太早,店铺还没有开张,要不应该是一条很热闹的马路。在睡眼朦胧中汽车驶出了原平,而我还没有看上一眼真正的原平县城。

    两个多小时后,平朔展现在了我们眼前,是个宽阔繁华的城市。长途车站很大,显得有些空旷。广场前有一辆准备发往偏关的中巴,车上已经快坐满了人,而汽车老板满口应承能坐下我们,仿佛车上的人只是坐在那里歇脚,真正发车了,他们就都会下来。老板把我们的行李一件一件地摞在车顶,高高的,象座小山,看上去比车身体积还大,真担心这小小面包车会头重脚轻地一头栽倒!老板捆完行李就开始招呼我们,就象刚才码行李一样,把我们一个一个地塞进车里。我领到一个小板凳,被安排在两排座位夹缝中,团成一团,倒是有依有靠可以睡觉了。汽车被塞得饱饱的,走上征程。

    挣钱总是没有够的,老板不能忍受车厢里的任何缝隙,沿途还在招揽生意,最后汽车门开不开,也关不严了,有两个人就挂在车外面!我的视线出不了窗外,满眼都是人。我旁边的母女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磕瓜子,我的身上也不时落上她们享受的成果--瓜子皮。 突然车身左右摇晃,象是谁在晃动我们。难道我们来到了侏罗纪公园,遇上了力大无比的恐龙?我闷在那里沉浸在幻觉中。“下车,下车,我们走过去!”这时人们带着惊慌的呼喊把我拽回现实中。下车一看,原来这段路是个烂泥塘,汽车左摇右摆地挣扎着前行。我突然发现,车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上去两个人!他们坐在行李上,两手紧紧地抓着捆行李的绳索,那架势活脱美国西部牛仔,眼下乱摇的汽车就是他们要征服的满具野性的牛犊。

    大概三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老营,汽车在卸下我们后,一身轻松地走远了。金色的秋天,收获的季节,农民们把路面当作了麦场,因此我们的脚下就是黄灿灿的黍子。抬头望,北面是不很高的山,隐约看到和山一样土黄的城墙延绵向西北伸展,南面是个大堡子,现在是个不小的村庄。我们背包上肩,走进城堡。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窑洞,朴实厚重的感觉,木窗和木门是唯一的点缀,所以更显门窗的可爱,尤其再挂上火红的辣椒,窗台摆上金黄的玉米,一幅宁静而生活的画面。城墙大概有十来米厚,被老乡挖成了窑洞。怀着好奇心,我走进一家窑洞,首先感觉的是温度的舒适。外间储存着许多袋粮食,右手有个小门洞,一拐,进了里间,光线很幽暗,窗下是个大炕,三位老人坐在炕上抽着旱烟袋,亲热地和我打招呼,和我唠嗑,我不能完全听懂她们的话,但从她们慈祥的目光里我能读懂她们的意思。透过窗户的光线,老人的身影成了安详的剪影,这幅画面使我猛然想到:这,是不是就是我渴望的宁静生活?脱离城市的旋涡,宁静地享受生命?

    从堡子西边上了城墙,宽阔的墙体象宽阔的马路,上面还有老乡种的粮食,以及从下面窑洞中伸出来的烟囱,有的是砖砌的,有的干脆用没有底的水缸,有的冒着袅袅炊烟,我想起了我喜欢的电影“小兵张嘎”,想起了嘎子哥堵烟囱那一幕。

    在村中一家小馆吃了煮挂面后,我们一行人从堡子鱼贯而出,向北面山坡进发,这也意味着我们徒步的正式开始。山顶上,有座塌陷严重的墩台,残留的样子远看象猫的奔头和两只高立的耳朵。此时已是接近黄昏,阳光照着墩台很明亮。我们饶过收获过的土豆地,在墩台下的山坡卸下背包,轻身冲上墩台,一回身,眼前豁然开朗,金色阳光打在黄色土地上,山坳里的白杨树沐浴着金色阳光,翠绿的树叶象小小银片,在蔚蓝的天空下一闪一闪的。阳光把我的心房也照得亮堂堂,看着我长长的影子,想象着我也象耸立的残墙一样,被照成金黄色。

    我们沿着长城向西北行进,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一片收获过的土地,平坦而开阔,零星点缀着几棵没有收割的向日葵,松软的土地让大家决定今夜在此宿营。 天色在我们搭好帐篷后暗了下来,江月拿出新购置的大灯,把漆黑的旷野照得通亮。晓月赶紧拿出三脚架挂起大灯,因为他忘记了带相机,而却背上了三脚架和胶卷,用三脚架充当灯柱也会稍感欣慰吧。

    晚餐很丰富,我们还用红酒庆祝晓月和小方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也许因为是小方的特殊日子,老天给了她一个小小奇遇:在去远处方便时,她看到了两只黄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勇敢的小方面不改色地向我们叙述着,而我听着真是有些毛骨悚然。他们猜测是兔子,也有说是狼,反正是有尾巴的动物。我的心有些忐忑,就想狼也许是害怕灯光的。

    山里的夜是凉的,也是十分清爽的,仰望星空,繁星闪烁,银河象条银色的长飘带。仰卧在帐篷里,就这么盯着夜空,慢慢星星仿佛飘动起来了,人仿佛也置身在星河里,象叶小舟飘荡,这是最美妙的时刻。

    清晨的空气凉爽而新鲜,帐篷上结了很多露水。在煮粥的时候,猛然发现江月大衣下摆露出的发辫,心头闪现了昨天说的有尾巴的动物!看来我还是心有余悸,可奇怪昨夜却睡得那么香甜,一个噩梦都没有做。原来江月的秀发长及脚面,编起辫子来也到膝盖呢! 我们一边喝粥和咖啡,一边观赏着日出。太阳公公羞涩的红脸蛋很快就变得明亮起来,让我们不敢正视它了。阳光很快把我们的帐篷晒干,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拔营。爱玩火的江湖自然把烧垃圾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面带微笑地享受着。突然听得他大叫一声:“哇!鸡下蛋也没这么快呀!”大家围拢过去看个究竟,原来江湖把装鸡蛋的盒子当垃圾烧了,盒子烧掉后,里面的鸡蛋“扑扑”地纷纷滚落出来。大家看保护鸡蛋的盒子没有了,决定放弃鸡蛋于田野。我觉得可惜,沿途为了保护这盒鸡蛋也费了不少周折,于是自告奋勇充当鸡蛋的护卫使者,找来塑料袋装起这六只鸡蛋,系在背包的外挂带上。后来证明这很辛苦,要保持背包的稳定,下坡时还要用一只手护着它们,但后来也证明,这鸡蛋多么的宝贵。

    出发不久经过一个村子,村子的窑洞沿山坡而建,路经过村子的边沿,路边的窑洞好象已经废弃了,没有人居住的迹象。很快走出了村庄,前方山脉延绵,每个制高点都有墩台守侯。脚下的路很宽,是人为修过的,但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路上了城墙,虽然长城可以充当坚实的路基,但这对长城的破坏无疑是最严重的。

    山坡被农民开垦出来做耕地,收割下来的麦桔整齐地码放着,点缀在黄土地上,看上去很有图案感。偶然能碰到劳作的农民,他们的劳作是闲散的,和我们的忙忙碌碌从早到晚绷紧一根弦那么截然不同。他们每年都有收获的季节,而我们的收获在哪里?乡民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我们一个又一个走过,有好奇地会向我们吆喝:“做甚去?”

    这里的村庄比较密集,2个小时后,又看到山坳里的村庄,远远看去,黄土坡上罗列着几排窑洞,窑洞与大山结合的那么紧密,仿佛是山的产物。与窑洞呼应的是对面的一片白桦林,树叶是多彩的,装点着这片黄土地,黄土地也把它们衬托得更加可爱与珍贵。

    队伍逐渐拉得很长,临近中午,大家集结在一起吃午饭。羚羊的脚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被磨破者,它是被刚从德国买回来的登山鞋害的。亦尘和石头是不是因为名字的原因,总是沉在最后,在以后的路程中他们一直沉浸在摄影创作和摄影交流中,被我们戏称为汉语拼音的两个字母“n”和“i”,组成一个字“腻”,他们一直在寻找四声,但没有一个人能容忍他们的行进速度,致使没有完成他们的完美组合。

    经过休整后,又精神百倍地上路了。路很平坦宽阔,有时还穿过白桦树林,远处山坡也有成片的白桦林,站在高处,看着阳光透过云彩,划过它的足迹。路两旁,伸手可及的是沙棘,红红的小豆豆一串串地结在带刺的干枝上,取下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的,甜甜的。

    我们经过的下个村子叫柏杨岭,因那片树林而得名。村中住着很少的几户人家,村子里没有井,村民靠储存的雨水生存。我们想补水的愿望也落空了。继续前行,到了叫野羊洼的村子,这个村子一样缺水,我们试着打了一瓶老乡的存水,绿色的,带着味道。这里缺水,因而就缺乏了一切。

    临近黄昏,我们离有水井的村子--水草沟还有两公里,村子已经属于内蒙境内了。我们翻上山梁,准备沿长城探楼向村子逼近,驻扎在村子附近,然后派精兵强将去取水。将要落山的太阳象火焰一样烧红了西边的天空。一会儿热烈的太阳和我们告别了,山上变成了漆黑一团。在探楼下的一块平坦开阔地扎下营地后,大家对取水进行了讨论,因为对这两公里山路路况不了解,决定放弃夜晚取水,晚餐只做汤不煮面。我取出宝贝鸡蛋,发现只碎了一个,还有五个,很感欣慰。于是我们用珍贵的鸡蛋和珍贵的水做了一锅鲜美的鸡蛋汤。也许因为这是山西,我们应该体验缺水的感觉的。

    夜里的风很大,吹得帐篷哗哗做响,清晨的天空下着小雨,天刚亮取水队伍就出发去水草沟补水。我在山间闲逛,自认在独享这幽静清爽的山间。突然一声吆喝,吓了我一跳,原来离我所站的山脊不远,是农民开垦的耕地,勤劳的老乡已经赶着毛驴开始干活了。有了他们的加入,山野变得生动起来了。

    水取回来了,是甘甜的井水,老乡很好,让我们把所有的瓶子都灌满了水,于是早餐煮了很多热面,补足了热量。江湖要在这里和我们分手,走公路搭车回内蒙的老家。临别前,江湖勤快地烧垃圾,我在拣垃圾的时候发现一双袜子,也丢给江湖烧掉,没想到是江湖的袜子,更没想到袜子一经火的煅炼,味道飘出好几里!大家说,江湖将不与我们同行,但他的气味会一直伴随着我们。

    沿着昨天的老路翻上山脊,回到了长城的主干道,继续昨天的征程。往前看,是蜿蜒的长城,镶嵌着一个个楼子,回头看,也是串起来的一个个楼子。身后是我们走过的,眼前是我们将要征服的,这时的胸襟显得如此博大,如果我是诗人,一定能吟出一首气势磅礴的诗篇!

    这里的人们已经认识到环境的重要,在做着退耕还田的工作。有几面很大的山坡,罗列着无数的用石头垒的小台子,并刷上白灰,远看就象音符一样在山间跳跃,将来,每个石台里都会种上树,几年后,这里就是苍山翠柏,让我感到希望与生机。有面山坡还用石头垒出一个巨大的“水”字,我也希望天公能被这个巨大的字所震撼,恩赐这片土地多多的雨水,也希望这里的人们能够觉醒,靠自己的努力改善环境,改变缺水的状况。

    我在城墙下的小路专心躲避着荆棘,只听得头上传来小方的声音:“快上来吧,这里是故宫的太和殿呀!”我找到一个豁口,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果然,这段长城保存完好,青砖漫地,真是很少见的!让我疲惫的双腿和疼痛的双脚也感到了轻松。

    长城越走越窄,经过的村子越来越大,步话机里传来前方部队的呼唤,“离目的地水泉还有七里!”城墙多次出现断裂,于是我们走上小路,绕过几片耕地,来到一条干涸的河床前,下了河床,转了几道弯才走上公路,此时感到我的背包如此沉重。 走到一个村口,乡亲说离水泉还有二里地了。我们在小卖部前卸下背包,抱着一瓶啤酒等后面的同伴。终于看到对面山上有移动的几个小点,羚羊拿着白毛巾向他们挥舞,可是他们却视而不见,后来他们交代:以为是条小毛驴在晃动尾巴!因为他们上过当,曾经把摇尾巴的小毛驴当作了挥手打招呼的人!我们对羚羊说:“不要挥了,要不你的胳膊也该磨破了,咱们一起叫吧。”于是我们几个一二三,鼓足丹田的气向他们呼喊,终于在我们快丧失信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我们,并向我们移近。

    水泉到了,我们就夜宿村口的老乡家。重新体验现代人的生活:洗头,洗脸,洗脚.....晚上围坐在炕上,享用着炕中间的一盆熬土豆,一盘炒土豆丝。盆中有少许肉,不太容易被发现,害得爱吃肉的安分撅着屁股发掘,我们开玩笑说,安分应该带上头灯,那样才能找得仔细些。 不知是因为胃被土豆噎得沉甸甸影响了睡眠,还是老乡的热炕实在烤人,辗转半天总是睡不着,这时就想念着帐篷中的甜美睡眠,恨不得马上就去院子里搭上帐篷,还是回到土地的怀抱中安然入睡。

    早上七点钟我们的行李又上了中巴车车顶,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徒步结束了。这辆中巴将载着我们去偏关,然后到黄河岸边--老牛湾。

    偏关是一个热闹无比的县城,偏关城楼上的楼亭是新修的,显得很抢眼和做作。我们在城楼下合影留念,等我们排好队一看,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真不知道这一眨眼的工夫哪里聚来这么多人!

    逃离繁杂的偏关,经过万家寨水利枢纽,见到了令人兴奋的黄河。这里已经建设成为水库,所以水很清澈,风平浪静,映衬着蓝天绿树白云。黄河两岸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沙滩,一条小船停在岸边歇息。两个同伴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享受黄河母亲般的爱抚。

    老牛湾的村庄依然是贫瘠的,孩子们好奇地跟着我们。有个10岁的孩子很自然地和我们照相,后来又跑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家里有四个孩子!好在还都在上学。站在城墙上,给我指他们的家,那是看上去很小的院子和一个不大的窑洞。我的心中盼望着有一天他们能走出这山沟,到更大的地方去,能够见到更多的世界的精彩,也能够体会到贫瘠的家乡所拥有的那份美丽。

    带着对黄土地的热爱,眷恋以及对那里人们的挂念,从老牛湾我们踏上了回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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