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辟三屯营城记

国初捐大宁藩，封畀兀良哈为属夷。赖障辅郡，莫重蓟镇。未几，匪茹厪，我宣庙出喜峰贡路征之，而尚引外虏为梗。故初镇桃林口，移于狮子峪，天顺又移三屯营，去喜峰二舍矣！营曰三屯者，忠义中卫三百户屯地也，属迁安县南百二十里，左山海，右居庸，而绾毂其中。以要贡路示重，非拥武卫壮城，何以张形势而抗威棱哉？旧城痹薄而隘，南有垝垣，为截杀营，即移镇府所茇也。二营间有阛阓，每以无城戒暴客而屯戍非土著，两防空营以行。虽名重镇，虚亦甚矣。遵化县去此五十里，忠义三卫一所附之，而此惟三百户，势轻不足以犄角。镇府麾下移兵饷，顾抱檄印于卫，非所以尊统驭而急御侮之完筴也。自嘉靖来，虏震京国，隆庆之元，入蓟东陲，而是镇益重。次年，乃以余总理之。边垣孔亟，经营六年，次第就绪，内地赖以安堵。二营阛阓益壮，恐益诲盗为虏资，虽增司守备，非若军卫可永赖；而全镇之众常练于此，弗足以容。戍者病之矣。乃谋辟城于制府刘公、抚台扬公。当上即位，诏增饬边城，二公因得所请。适少司马汪公阅师，而以移卫谋之。公于元年条其便宜，制以忠义中卫移之三屯城内。其掌印、佐贰、巡捕、指挥及千户、经历，各一佩印赴之。旗军春秋践更，而有警悉至，遂置卫增营及缮建公署。百废具举，旧城益不足以居之矣。乃于二年秋，规外地而善其址。三年，杨公为制府，王公为抚台，辛公为兵备，胥襄工。于三月，撤南垣而环南营以围之，凡五百五十七丈，高二丈五尺，加五丈为雉堞，而广半于高，址广四丈有余。门三，南曰景忠，东曰宾日，西曰巩京。其谯甚丽，而闉次之。徂暑外完，秋甃其里。上下有陴以为之防。次年春二月，乃缮旧城，凡六百一十六丈，表里高厚悉如新制，冬而毕役。正北为重阁，祀玄武，尤雄于丽谯。角楼凡五，丽视于闉塞。旧东西重门，于上为楼台、神祠；下旁各开便门，周城水洞有二，敌台有九。环以牛马墙，列孔以备睥睨。东辟场以积茭蒿，纵衡五十丈；其北有聚星堂，为东路诸将所寓；西侧阅武之场，旁隍辟十丈、长二百丈以益之。其堂台昔卑陋，余新建而高敞焉。诸将之厅事有五，兼之西路来者，盖亦可寓矣。前为车营四百二十间，凡制甚具。所费公帑仅六千余金，它皆操奇以佐之。而城内外所创营房八百余间，若保河、河南、南兵辎重诸署，及守备司、滦阳驿、督抚行台，城心抚松，西南诸馆，旗纛、马祖、汉寿、忠烈诸祠，不出三年，一切告成。贡夷过者罔不惊异。三军呼曰：“壮哉，城也，足以卫众矣。”或有疑其制多异，而因军正以请，业已乐成，则谂之曰：凡堞战格利用御远，若钩援薄其下，而俯视出击为艰。乃于堞址亦创睥睨，如悬半溜，可藏身，易俯击，水且从之下，以外杀孔多，势分而注坚瀑落，内则迤逦鳞次如级，视彼内势直而水专注，其土善崩，外因以倾者殊矣。凡池有隍，高而涸也。其庳者为壕堑，故隍多复而险。以夷乃因其势，浅七尺而深三丈，其广六七丈不等。又以北川东走，势不环抱完固，而于东门外下高就卑，引以十丈湖，其长三百五十余丈，深仅七尺。以所出土为堤。名曰孟堤者，孟诸，余别号也。莳以桃柳。上下二梁以跨之。堤之亭曰同春，留土中为亭名曰宛在，取诸《蒹葭》。环流植荷，而为将士休沐地，或击楫以游焉。湖曰震湖，以在东方，且取“镇胡”其音同也。凡边障无北户，旧为门三而已。直北经涂有岑楼，居钟鼓。金木相克，多水火灾。乃于北台旁级左右，共制四室，如城门状，及所塞旧门，各虚其内，如北制皆为武库，以藏戍器、简书、伍符，避水火也。又留旧南谯悬贲鼓，岑楼独悬景钟，跨通衢为重关。金革和鸣，达于四境。登而眺之，楼台署庙，联以阛阓，绣错而翠飞，谓之锦城可也。嗟夫！城制本鲧以防水，后用蓄众乃藏。窃闻之古人矣，城者盛也，所以盛众也。众则益之，不展曷以盛诸？城者成也，一成而不可毁也。制未曲尽，而孰保其毁乎？故余九年于兹，东控辽左，西护陵寝，为台一千二百余里，凡五标十五营，皆为保障计，于以重封疆而卫社稷也。兹奉制抚诸道之画，幸有余日及此，敢不毕心力，藉将校百执之劳，而遹观厥成于重镇乎！凡我同事，既保我圉而无罹于镝锋，则此亦可以忘劳矣。军正敬诺，镌之而示三军，且次执事于碑左，俾来许之毋忘是劳者。

从天顺二年（1458年）胡镛移镇，至隆庆二年戚继光上任，三屯营已有110年的历史，此时的镇城已经破滥不堪。尽管如此，戚继光并没有以“形象工程”为首务，而是首先操练兵马、整饬军伍、树立“样城”、筑修边墙。正如范阳马思恭于万历二十一年撰写的《蓟镇都护戚少保公功德碑记》所说，“公入疆，见士马凋敝，边墙低颓，愀然而太息曰：士马如此，边墙如此，且章程庶务百孔千疮，何以资御倭而制边患乎？于是，合马步十万而训练之，教以坐作进退之方、攻战击剌之法；造战车，教车战；制火器，扼险隘；跨山筑墙，跨墙筑台；募南兵万人，分布瞭守，明烽号，严侦探”。当“士卒知方，器械犀利，马战、步战、车战等等有法，井井有条，二千里台隍顿成金汤之胜”时，才将重修城池列入了议事日程。而此时，时间已过去了6年，帝号已由“隆庆”改为“万历”。戚继光此次重修的三屯营城，较前扩大了一倍，实现了官有其衙、兵有其营、神有其祀，威威赫赫，堂堂皇皇，就连过路的使者都惊叹不已。有研究者称，此次重修至少实现了两大目标：一是规模最大，二是布局最完美。此碑为戚继光在重修竣工后撰立。碑文详述了重修经过和构建布局，是了解当年重修情况的经典史料。原碑至今尚未发现。文依戚继光《止止堂集》录入。

戚继光《止止堂集》
三屯营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