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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小站 纪念长城抗战75周年专题

 
 

为29军阵亡官兵寻亲人初战告捷
察哈尔 于2007-07-12 14:01:30发表于长城小站





一、喜峰口长城之行


这个念头源于老普,源于6月29日我们的喜峰口长城之行。


老普是我们这伙人里的灵魂性人物。跟着他玩长城、走古道、过山川、涉大河,哪次都会有意外的收获和惊喜。这让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俺,好生敬佩。跟他玩儿,不会出大格,且能学到许多书本上所没有的本事。这便是俺心服口服这位老哥的原因之一。

俺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比俺“老三团还老三团”的优秀人才。这么说当然是有根据了。他对河北、山西、北京一带长城的分布走向、地理人文和发生在这里的抗战历史,了如指掌。是俺玩长城的引路人。俺为此生,还没到七老八十的时候,结交到这样一位老哥而荣幸。

当然,我们对油头粉面的所谓长城景点和挤破了头的长城不感兴趣,我们玩的是大多数人没去过、也没听说过的长城。

长城的精华所在是三镇。蓟州镇:从山海关向西至怀柔的慕田峪莲花池一线;昌平镇:从莲花池过黄花城向西到镇边城,向东至北京结,开始分岔,向北经九眼楼到宣镇;宣府镇从四海冶到张家口、马市口一线,与大同镇新平堡交界。再往西向南与山西接界。从四海冶到新平堡,都是外边。

真是绝了,而喜峰口、冷口、罗文峪、古北口,则是蓟镇所在。重要的是,在这一线曾发生过29军的长城抗战。这让古老的长城与并不遥远的历史有了一个交汇点,也让我们在走长城的同时,有了一个全新玩法。

对“七七事变”的研究,肯定离不开29军。这是不争的事实。29军是西北军,在国民革命军中属于“杂牌”。可它在1933年便举起义旗,就和日军在长城沿线干上了。此后,在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中, 29军更是威风凛凛。

喜峰口、冷口、罗文峪、古北口的长城抗战,很早以前就让我们心仪。那是一个出彩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唤起我们良心的地方。

在长城上,29军用大刀砍杀日军,是震撼人心的。那是一种意志与精神的较量。应该说,不走进29军生活与战斗过的长城,所有的研究,立马苍白起来。

你没见过喜峰口、冷口、罗文峪一线长城的山势与周边地形,你就无力、也无法感知29军的悲壮和他们的当年英勇。

没在那片山河之上,亲眼看看摸摸29军真正的大片刀——不是去看锁在抗战馆展柜里的大片刀,那你是不可能对29军弟兄们有切身感受的。

当然,人们可以坐在京城的某一个环境优雅的地方,一边喝着小酒、呷着小菜、听着小曲,纪念一下长城抗战,缅怀一下“七七”70周年,也不是不可以。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缅怀、不说起29军悲壮的长城抗战,人家也没什么大错啊。

错的是,那些足不出户的瞎掰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胡扯。

民间的历史绝不是玩和扯出来的。

卢沟桥天天开放着,喜峰口就立在迁西,没事儿的时候,谁都可以去一下、拍一下、玩一下。问题是你舍得去吗?


二、长城抗战阵亡将士埋在哪里?


喜峰口长城抗战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恶战。以我们的血肉之躯,对抗日军的飞机大炮,失败是必然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长城抗战到底阵亡了多少人?虽然,宋哲元的外甥女李慧兰手里有一份29军官兵阵亡名单。但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中,去弄明白74年前的那场恶仗中,到底有多少29军的铁血官兵阵亡?难度太大了。



而发现这些抗日将士埋在什么地方,去为他们献上一束花,却是可行的。

去过喜峰口的人,都在听一个叫张大胡子的人在说喜峰口,也都在听一个叫任振儒、马金山的人在讲喜峰口。

那里留下了许多当年长城抗战的遗址。有当年士兵们用过的水井,还有烙大饼、烧开水之用的伙房。老婆山山脊上便是当年的阵地。当然,还有一片当年29军官兵留下来的坟莹。29军的家属后人们也曾去那里向那些无名阵亡将士鞠过躬。

但是,当地人让我们这些外来者,看到的都是一座无名无姓、无落款的大坟。原因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将士,姓甚名谁?

方军在他的采访中说:在喜峰口村的老农民十有八九对过去的战役了如指掌。他们许多人手指这个山头、那个山头对我们说,当年日军在什么山上,29军在什么山上。

“那里,看见了吧?是石头堆的大坟。当年,日军从那边炮击这边29军阵地,许多29军官兵都牺牲了。我爸爸就参加了村民自发组成的埋葬29军官兵遗体的集体行为。”

他们说:“日军的炮好,29军成片地被炮火炸倒。乡亲们看不下去,就把29军官兵的遗体抬下来,集中在一起,用石头堆一个大坟。要不,野兽、苍鹰都会伤害咱们弟兄们的遗体的。”

乡亲们今天还说:“29军官兵是好样的!我们不能让他们曝尸扬长的。”



三、发现29军阵亡将士公墓


6月29日,当我们踏上这片热土时,接待我们的任老师也和我们说过29军有个坟莹 “当年装了36麻袋29军官兵遗骨”的这个情况。但无法说清到底在哪里?

返京后的7月5日,我们当面问过宋哲元的外孙女李慧兰教授,她说在那边确有其事:“喜峰口烈士36麻袋尸体的大坟现迁于遵化县塔陵。”
从我们掌握的现场图片与走访的录音材料看,当年,中央某个大人物的亲戚,力办的迁坟"工作",并没有成行。原因,不是本博,也不是文所要探究的话题。不去说它了。




李慧兰教授在图片说:“喜峰口烈士36麻袋尸体的大坟现迁于遵化县塔陵。”

从李教授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大坟没有任何碑记和落款。二是它只是一座没有标识的墓地而已。

7月1日,天降大雨。

我们驱车在磅砣大雨中离开喜峰口,返回了北京。



6月29日,意外的收获是,我们发现并找到了一处,当年装了36麻袋29军官兵遗骨的坟莹。上面有北平军分会的落款。

此行最大的收获是在冀东长城抗战战场遵化发现了占地面积50多亩的29军《阵亡将士公墓》。是不是当年装了36麻袋29军官兵的遗骨的大坟墓,就不好说了。坟前立有一块高两米的石碑。上面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北平军分会的落款。碑上还写着"中华民国廿四年四月,张桐林、王醒民监修"。

而另外三块大碑则建于民国二十二年四月二十日。刚于长城抗战第二年(1934年),从喜峰口运到这里的。几块小砖碑则是长城抗战的当年1933年4月而立。还有一块断成两半,只存世于一半,另一半早已不知去向。半块墓砖碑、半个名字。也为历史留下了一处搞不清的谜。



半块墓砖碑、半个名字

但是,三个并列着的"少尉排长"字样清晰可见,却让人心惊。一个24岁、一个28岁、另一个29岁。还是当年的原碑,没人动过。



有名有姓,有死者的军阶、年龄、籍贯(具体到省、县、村),这在29军阵亡的下层官兵中,应该说是首次发现。

从1933年到现在,70多年了,墓碑还能保存的这么好,除了说明知道的人不多,来看他们的人少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让人心痛的碑文,让我们无言以对。

74年了,他们的后人,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埋着他们的亲人。

74年过去了,这些长眠在战场上的抗日牺牲官兵应该永远得到后来者的尊重,他们的遗骨应该得到安置,他们的家乡亲人应该知道他们当然的抗日壮举啊!

通过调查,我们得知74年来,并没有故乡亲属前往祭奠。

出于对抗日将士的敬仰,我们做出决定:要“为长城抗战牺牲的29军官兵寻家乡寻亲人”。

通过查询历史资料,走访先烈的家乡,寻找他们的亲人、直系或者旁系。

可以说,29军的弟兄们大多长眠在长城一线。于是,我们出行喜峰口、罗文峪,就是为着在将来某有一天,让29军抗战牺牲官兵的家属或者家乡代表能到他们牺牲亲人的陵园祭悼先人,告慰29军抗战牺牲官兵的在天之灵。


四、为29军阵亡的少尉排长姜殿德寻找亲人


其中“姜殿德”的石墓碑,详细记录了姜殿德的军衔职务,服役部队和家乡籍贯。

7月10日,我们按照碑上的地址,开始了寻访29军官兵故乡亲人的工作。

我们的工作得到了中国长城学会的大力支持和帮助。7月5日,老普拿到了长城学会出具的“官方介绍信”。此信意味着我们的行动是长城学会的一次有意义的“组织行为”,绝不是私人玩玩而已。




中央电视台七台的军事频道刚在喜峰口拍过《寻刀》后,闻知我们的活动,立即派出编导小陈兄弟全程参与,与我们一起进行走访拍摄工作。

7点10分,长城小站两路人马,在八达岭高速六环出口汇合。

10点10分,我们来到张官营。在村口我们商议分工采访工作。



民国年间,张家口地区属于察哈尔省。自中原大战之后,随着冯玉祥下野,宋哲元的部队被张学良改编为29军。先在山西,后开进了察哈尔这片贫寒之地。宋哲元任军长,并任察哈尔省主席。但是,能让贫苦的西北军队伍在塞外发展,宋哲元的脚跟就算是立住了。说明宋哲元的部队是很能吃苦的。其中刘汝明的暂二师便驻扎在察哈尔一带。




察哈尔省怀来县沙城镇向南十里地有个张官营村。张官营村村里却姜姓居多。

村里有户人家姓姜。姜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姜殿美,也叫大鬼;老二姜殿德,叫二鬼;老三姜殿合,也叫三鬼。姜家很穷,只能干些跑草地库伦拉骆驼的营生。虽说三个儿子都长大成人了,却都娶不上媳妇。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后,便有日本浪人在察哈尔出没了。一个叫新野毛三郎的家伙,居然纠集了一伙土匪,在怀来一带落草为寇,为非作歹。姜家的老二姜殿德加入了“连庄”——地方自保抗击土匪的组织。村民们说,后来,还是张黎领导的共产党把这股日本人当头的“土匪”,一个个崩了。

据俺不成熟的有关张家口的历史、地理和人文知识分析。1931年出没在察哈尔一带的日本浪人,绝对是日本人的战前准备——刺探察哈尔经济情报的间谍人员。

20世纪初,瑞典的安德森博士在察东发现了中国最大的矿区——龙烟铁矿。斯时,庞家堡龙烟铁矿当然是日本人瞄准的一个目标。庞家堡与怀来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十公里。由此,我们可以断定,日后察哈尔的张家口,成为日本的 “蒙疆国”绝不是偶然的。大漠察哈尔、塞上张家口,虽是不毛之地,地下矿藏却十分丰富。后来的下花园电厂就是日本人建的。

1933年日本人突破山海关后,一路南下。蓟镇、昌镇长城沿线吃紧。刘汝明的二师肯定是在张家口一带招过不少塞上好汉当兵的。(注:在我们去张官营村的头一天,我得到了在怀安柴沟堡三街又发现一位91岁的29军骑兵连的老兵降金宝,等着我们下次去采访)姜殿德就带领十来个“连庄”兄弟,一起参加了29军,因为性格耿直,好勇仗义,又会放枪,作战勇敢,29军就给了他一个少尉排长。

1933年3月,29军奉命开拔上前线去打鬼子。姜殿德随军出发,就再也没有回到他的故乡张官营。而姜家再也不知他的消息。



在张官营大队部门前,70岁的成连庆老人说:“老百姓传说,日本人是从喜峰口下来的。是从东山到横岭过来的。老百姓去的可多了,给他们送粮食、送吃的。刘汝明的二师是宋哲元的部队,我们都知道大刀片。”

1934年后,姜殿德所在部队调防到下花园。他的营长专门来到张官营,带来姜殿德在长城抗战中阵亡的消息,并为姜家送来29军给的60块大洋抚恤金。营长说姜殿德打仗往上冲,打鬼子很勇敢。可是,姜殿德阵亡后埋在什么地点,营长就说不清楚了。

寻找张官营村很顺利。公路边的大字“张官营村”让我们看着激动。

我们拿着姜殿德墓碑的照片问村民。在村口热心的村民就围了上来:“咱们村有一半人姓姜。姜殿德?没听说过。有个叫姜殿池的,打过台儿庄。”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与姜殿德差一个字。

车开进村后,有个姜家的邻居说:“啊呀,肯定是姜衍本他二伯。老辈人说过,有个叫二鬼的出去当兵,死在外面了。”二鬼是姜殿德的小名。



“那带我们去找他。”这个叫姜衍金的人,父亲叫姜殿福,与姜殿德是叔伯兄弟。姜衍金为我们数清了姜家兄弟的传承关系。

老大姜殿美,也叫大鬼;老二姜殿德,叫二鬼;老三姜殿合,也叫三鬼。

老二姜殿德死在外面了。姜家却在那个年代,用29军给他家的60块大洋的抚恤金,买了三亩地。(三块大洋一亩地)也为老大姜殿美、老三姜殿合,娶上了媳妇,成了家。日后,老大和老三,都生了两儿两女。

74年过去了,姜殿德的哥哥弟弟亦已去世。但在老乡和村书记姜玉宝帮助下,我们找到的姜殿德少尉的两个亲侄子。



姜殿美的长子姜衍本与姜殿合儿子姜衍有

姜殿美的长子姜衍本,今年65岁,1943年生人。弟弟叫姜衍俊,在外面干活。姜衍本说:“我二爹死了,县里给了钱,我爷就买了三亩地,给我爹和三叔娶了媳妇。我们每年过年都要给二叔摆个牌位,供供他。”



姜殿美的长子姜衍本

我们告诉他:“你二伯是在二师刘汝明的部队里,你二伯是死在了罗文峪长城上的。埋在了遵化。石门镇那里有他的碑。”

老实八交的姜衍本,面无表情,却憨厚地说:“打我记事,根本不知道二伯死在什么地方?”



姜殿合儿子姜衍有

姜衍本带着我们去寻他三叔姜殿合儿子姜衍有。老三家的长子姜衍有,今年54岁,他说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他父亲和他说过二大爷姜殿德的事情。



一走进结满马奶葡萄的院子,姜衍有欣喜地对他媳妇喊道:“咱家二大爷找到了。”

这感人镜头,被中央七台军事频道记者拍了个正着。


我们问:“你二大爷没留下什么东西? ”

“没有,什么都没了。以前他的照片可不少,带着大壳帽挎着盒子炮,可神气啊。文革全烧光了。谁敢留那东西?”他的话让人失望极了。

“再好好想想,一点物件都没留下吗? ”我们还不死心。

“哦,有一个,有一个小桌,是我二大爷用过的。”终于柳暗花明。

“这小桌你们好好留着吧,它比它上边摆的电视可值钱多了。”同去的秋阳说。



姜殿合儿子姜衍有

一张北方农村常见的有些剥离掉漆的双耳柜子,漆着暗红色漆,立在屋子的角落里。经历74年的风霜雨雪,它还能完好地存在着,让少尉排长美殿德家的亲人,多了一分念想。真是不易。



在某种程度上说,姜家有今天的发达兴旺,与姜殿德用生命换来那笔抚恤金有很大关系,感恩不忘,子侄们一直记得没见过面的二伯二大爷。




离开村子的时候,一个20多岁的挺帅的农村后生与姜衍有并排在我前面走着。

后生问姜衍有道:“你二大爷当的是什么兵?是八路?”

姜衍有颤颤微微不敢说。

后生有文化,也聪明:“不说?肯定是八路。”

我说:“是29军的兄弟。宋哲元大刀片的那支队伍。”

后生:“29军的也有人来看呀?”

新鲜吧?新鲜的事儿多了。


是的,少尉排长姜殿德一个人在千里之外寂静地躺了74年了。

他的亲人,他的后人们,今后一定会去他长眠了74年的地方,去看看他。

今天,我们作为普通人,作为长城人,用我们的赤诚和敬仰,接通了早已断了74年的姜家血脉。

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为抗战客死他乡的29军士兵魂归故里。


写于2007年7月11日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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