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两个人走长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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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2日 星期四 晴
我早晨5点就起来看日出,太阳却被东南方巨大的响山给遮挡住了,无福得见朝霞,于是收拾拔营,倒为今天抢出了更多的行军时间。
绕过前边的小山,长城曲折向东,有座四眼楼与我们的营楼十分相似,扎一看,几乎完整,但到了跟前却发现楼西南角上已经塌出了个巨大的窟窿。之后还有很多楼子都是残缺不全的,有座只剩下一堵南墙,墙顶垛口扭曲着随时都要掉下来,箭窗和墙面也严重向外鼓出,随时将崩塌,我们飞快地从它下边溜了过去。
在罗家沟和眼前的长城转弯处都有一座包砖的巨大方台建在城墙外侧,与我在拿子峪见过的大台一样,今天这座更为完好。我们坐在与大台相对的残楼碎砖中迎着朝阳就着清风开始吃早饭,小猫用湿纸巾擦去满脸的汗水,说心情也是如此般少有的清爽,她很喜欢这种走在古长城上的感觉。
我心中大喜,此行的目标除了走长城外就是考察她对长城的感觉如何,我曾有些担心她会不喜欢这样残破的城墙和艰苦的跋涉,现在她在清晨中和我分享着无尽的群山,壮阔的美景,品味沧桑的长城古韵,这就是人生的莫大幸福,她告诉我她开始热爱长城了,她理解我走长城的执著,今后会永远支持我走下去的。
在前面山洼里藏着一座几近完好的灰白色五眼楼,我们爬上山头,它忽然就跳入眼帘,那么意外。长城就是这样常常给人惊喜,我本以为附近不会再有好楼子了,正在张望东南一线山脊上的敌楼,它就出现了,在晨曦中静静地守望了500年,平和而与世无争,这也是我在旅途中收获的一种心情。小猫拾到的瓷片已经塞满了上衣兜,我告诉她,这都是长城给我们的奖励。
前方陡然升高的山梁上,方正的敌楼各据高点互相张望,把钢坚的大山点缀出一种古朴的生机,城与山早已融为一体,相互映衬,不可分割。
半山腰上的一个羊倌高声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听说是来走长城的,不解道:这破玩意有啥看头?你们背这么多东西来看这玩意不是吃饱了撑的的吗?他毫不客气,这正是长城脚下人民对长城的认识,我只有无奈,却无力改变。这羊倌用嘲讽的口气指着前面一座楼问我们:“你们爬长城来的,知道这是干啥的楼吗?我走近一看,此三眼楼门窗被灌木扎的篱笆封住,里面羊粪铺地,臊气薰天,已成为羊圈,羊倌无知地以为城里来的人连羊圈也不认识,500年的敌楼对这种人来说不如当个羊圈更好,否则就是一堆无用的破烂,无知的可悲,无知的无畏又自大。我们走过去后,仍能听见他扯着嗓子跟附近另一个羊倌唧唧歪歪地嘲笑我们。
从此楼到箭杆岭关口约有十座敌楼,绝大部分都被封门堵窗当作羊圈使用,也许正因为有利用价值,这些楼子才连贯地无一坍塌保存下来,不知该感谢羊倌们还是该批判。他们觉得有的楼内狭窄,不方便圈羊,把立柱也砸掉了,楼顶开裂大缝,早晚必塌,这些人是最直接与长城接触的当地百姓,长城的保护从何谈起?
这一线石长城顶在一座平顶山崖下,上崖后复有石墙和一座方正的两眼楼,之后又是悬崖,长城跳过石壁,向箭杆岭而去。崖前有两座较完好的敌楼,与“战斗在古长城上”的老照片背景十分相似,楼前岩石上还凿有石臼一个。
我让小猫在这里等待,自己空手攀上崖壁探路。
站在崖顶,远远可见箭杆岭关口南边的灰白色石长城随山脊走势曲折龙形而上,敌楼稀少,直向东南隐入群山中去了。崖顶的两眼楼还很完整,也是一座羊粪楼,登上楼去,可见从界岭口一线而来的长城全貌,有顶天立地俯瞰世界的气魄,小猫仍静静地坐在那楼前,如同乖巧听话的孩子。
从崖壁下到箭杆岭实在凶险,但循灌木而走也并非不可能,我返回来同小猫商量,这一去一回就是半个多小时,已经是正午光景了。
本想小猫如果不敢上去,就后撤一段,找小路绕到山谷里,再去箭杆岭,没想到小猫雄心百倍地表示一定要上去。也不用我帮助,自己攀石壁爬上崖顶,我又惊又喜,跟在后面吹捧她这个“大野丫头”真是好样的。她还来了劲,冒冒失失地就往南面悬崖处下,惊的我赶紧抢在前头去探路,在破裂的石壁上迂回曲折下行,随时准备着被她砸下去。在一些有选择性的地方,我故意考验她的认路能力,这丫头不假思索地胡选,想让我从悬崖直着下去,看来这样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能让她领路,不过她的胆量实在令人钦佩,从如同垂直的崖壁下来,走在深渊的边缘,她还有说有笑,全不当回事,与瘦弱的外表畔若两人,这才是我真正的意外收获!
来到崖下,回望刚刚走过的“路”,小猫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件多么勇敢的事,她几乎不相信这么凶险的地方是自己走下来的。为了赶路,我们绕过两座敌楼,从右侧小路向箭杆岭而去。小猫兴奋极了,一路欢快地跑在前面,不时回望大山顶最高处的两眼楼,楼越来越小,她也越发得意了。
来到山谷里,正在收割的农民不相信我们是从界岭口走过来的,别说背着这么些东西,空手走,他们也是不会干的。
向南走出山谷,面前横着一条路,路东有一座砖拱门洞,上方是四个年久模糊的字“箭杆岭村”。
从它与长城主线的相对位置判断,这只是关城西门,不是关口。门的外拱已毁,但内拱的两个门闩孔仍在原处,即说明原来门是面向西的,而长城是朝东防御的,就是证明。书中记载箭杆岭旧有关城,夹在两山间的狭长地带。如今的村子正是当年的关城,左边为河,河边有公路绕村而过。我俩穿村来到关口处,这里果然狭窄,现几乎被果园和农田占满了。公路边有一座白花岗岩条石砌筑的敌楼基座仍完好的卡在那里,标注着当年关口的位置。楼子的砖早已被拆的一块不剩,并种了庄稼。此楼基《考实》中也有记载。北边的下山长城在河边悬崖上止住,南边的下山长城早已被拆的支离破碎,残不忍睹。
《考实》中记载的崇祯年修建箭杆营门的碑记我们没能找到。
出箭杆岭村,我们在路上拦了辆农用三轮,开往界岭口。这种车有叫“三蹦子”、“三驴子”的,本地叫“三马子”。在车上狂颠的时候,我拉小猫回望今天走过的大山和长城,小丫头流下泪来,不断重复:想不到我也能爬这么高的山,这是真的么?我为生活中有这样真诚的朋友感到骄傲,在这个社会上,真情的流露是比金子还宝贵的。而我由于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感动与兴奋,除了心底里波涛翻滚外,已不太习惯外露表达了。
回到界岭口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们立即向西月城爬去,这里更加破败,与长城连接的大城台塌落了好大的豁口。一路向西走了很远,竟没有一座好楼子,天色暗下来,羊群随主人下山了,远近的犬吠牛叫听的清清楚楚,村庄被炊烟笼罩起来,霞光在天边的山脉上涂了一层紫红色。这时我们都累的有些抬不起腿了,我不断鼓励小猫,再坚持一下,再找找,记得昨天在东月城西望时,隐约看见这边上山不远的低洼处有座未塌的楼子,应该快到了,实在不行,就住在城墙边上已经收割的农田里。
天完全黑了,我开路,她断后,在齐腰深的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行进。
当我俩上了那座寄托了全部希望的高坡后,在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三眼楼,虽然门大如口,窗如骷髅般黑森森地盯着我们,我却还是觉得它很可爱,打起头灯冲了进去。
上天这时大方极了,楼不但没塌,也没被占为羊圈,别说羊粪,想找块压帐角的砖头都没有。
立即开始扎营,从箭窗南望,山谷中一片漆黑,没有人家,山北倒是村落连绵。我出西门找碎砖压帐角,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在半个月亮的映照下,我看见前面的城墙断了个大豁子,外侧的包砖被挖了个巨洞,比城门还要高,从这里有一条小路贯通山两侧。
此楼为东西向开门,两头都是高坡,十分避风,内部比昨天的营地略窄,格局大体相似,内壁有很大的拱形壁橱,可以蹲人。从这里前进或后退,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楼子,真是天赐宝地。
照片:绝壁上的两眼敌楼.天空中盘旋的是两只鹰
小虎于
2003-10-28 19:09:08 发表在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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