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千分之一长城,百分百行走——古北口至司马台穿越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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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分之一长城,百分百行走
——古北口至司马台穿越小记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是为“驴友”这两个字诞生的。不知道是谁开始把那些行走江湖的人们叫做“驴友”的,但是“驴友”似乎也是一种待遇,一种追求,甚至有一种人可以被称作“猛驴”的,当然那是“驴友”之中的侠之大者,能修为至此也是需要灵气和想象力的。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驴友”,也不敢奢望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人人景仰的“猛驴”,我只是希望我能在可以亲近和接触的限度内触摸到更多的真实、收获到更多的感动。我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行走江湖是一种爱好,亲近自然是一种习惯”,大约是这种爱好和习惯决定了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安分的原子。
有必要说明一下,自二零零三年北京市颁布野长城保护条例以来,私自以任何名义攀爬未经开发的长城,都是有违一个真正热爱自然、热爱长城的人的道德甚至是还是违背法律的。我这次所走的古北口到司马台到司马台段长城一共约有十三公里,其中包括已经开发完善的司马台和金山岭两段长城和已经初步开发的蟠龙山长城,中间还有一段约三公里长的军事管理地段。因为上次在不了解法规的情况之下攀爬了箭扣长城,甚觉后悔,此番行动之前特地做了事先的了解,结果是发现此段长城基本上是属于开发完善、但是破坏也极其严重的一段,也因为如此,才坚定了我此次出行的信念。北京市有旅行机构在户外运动的推介项目之中有把徒步穿越此段长城的“驴友”叫做“猛驴”,在此声明,我不是要证明自己是“猛驴”,我仅仅是想在和原生态的长城的接触之中找到一份力量,也尽一份热爱长城,视长城为精神图腾的人的某种义务。
一、古北口
古北口位于北京西北边陲,北接河北滦平,是北京市境内长城中著名的关隘之一。自宋朝以降一直都是著名的战略要塞,现在由于京承公路和京通铁路隧道的开通,关隘已经不复存在,可是雄关风姿依然不减,登临关上,依旧涌起睨颦天下的感觉。行走在古北口关上的时候,顿觉热血沸腾,心底涌起一种久居都市不复存在的雄壮与开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此刻我脚底下那些破碎的泥土和碎石竟然是北齐长城遗址,更不知道这块地方曾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厮杀与争夺!
下得山来,见到京承公路收费所的旁边立着一块“古北口文化旅游区”的旅游指示牌,上面标示着我们刚才所在的古北口关上不惟宋辽时代就是杨家将与北方异族(请允许我用了宋人的观点)争斗的主战场,也是明代戚继光戍边的时候主要的边防巡逻地之一,甚至是到了1946年这里还发生了极其惨烈的古北口战役,为斯时热河、河北两省少见的激烈战斗之一。
因为这些历史,历史古北口各类遗迹极其丰富,确实时当仁不让的文化旅游区,沿着古北口关墙向东,山脚下就是杨令公庙,庙和长城已然接为一体,估计这是当年宋朝北方边陲地区为数不多遗存下来的杨令公庙之一,该庙最近经过修缮,已经成为一个很好的旅游与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古北口关墙向西是北齐长城遗址,只见山峦上起伏的城楼与边墙的影子逶迤向西,渐渐地只剩下山的影子……由北至南流入密云水库的潮河流经古北口关山地时候绕了一个大湾,大湾地北面是一块小小的冲积平原,再北面就是平地而起、绝壁俏立的伏虎山,伏虎山上的长城起伏跌宕、一波三折,直接挡着北方来的一切威胁,也只有伏虎山上这样的长城才可能担当预防和防御的重任,它的作用大小直接决定古北口关上的防御压力也因为如此,它的历史也是如此的沉重。
伏虎山下临近潮河的地方有一小块绿地和一个大土堆,传说这就是七郎坟,尽管是附会,想想当年杨家将的忠君爱国、威猛神武,如今一座孤冢独向南国,任凭时光慢慢的消解逝去的英雄和传奇,倒也别具沧桑。“七郎坟”旁边有一石桥,过此桥就到了古北口镇,古北口镇位于潮河东岸,古北口关北面的一块狭长的平地上。古北口镇从古至今都是军事功能远远大于其他任何价值。走在古北口镇街上,除了南来北往连绵不绝的车流以外竟然很少遇见行人,整个镇上除了一些冷冷清清的旅馆外(大约只有晚上才会有疲倦的司机投宿此地),整个镇上其他的居民建筑就很少了。镇上最醒目的两块地方一个是政府大院,估计是密云县政府近年为了旅游开发投资的形象工程之一,这些形象工程还包括杨令公庙北面紧邻政府大院的古北口民居;另一个醒目的地方就是解放军北京军区某部驻长城部队的驻地。整个镇上肃静中透出一丝整洁,虽然车来车往,我却总有一种打搅了这份肃静的不安。镇子的中心地段后面的一个小山头上有一块很类似人们英雄纪念碑的古北口战役纪念碑,独立山头,似乎是在告诉南来北往的人们这里曾有的悲壮,提醒他们珍惜现在的幸福。从纪念碑向上又是一段破碎的长城,一直向山顶蔓延上去,然后东向一直接向蟠龙山长城。
从纪念碑下来已经是正午,我寻找了一家外面开起来古色古香的名为“古镇饭店”的餐馆就餐,顺便补充一些水和干粮什么的,以便下午继续行走。我在这家很具特色的餐馆要了一个叫做“锅贴豆腐”的菜,那菜入口细腻、香味余长,加上香甜的米饭,我竟然渐渐的陶醉在了这个古老却又有些苍凉的地方了,我想那是我在旅行途中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很温暖的收获之一。
二、蟠龙山
吃过午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淳朴的古镇,过京承收费所穿过古北口关下地隧道进入关内。出得隧道口的地方有一块标示牌,上面说明这是古御道的入口,同时也是蟠龙山长城的进口。于是我沿着那条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皇帝走过的御道,径直向蟠龙山而去。一路上见到很多依然保留了北方边陲地区木制方格、雕栏、画窗等特色的古老民居,同时还有许多密云县旅游部门认可的“农家旅馆”,二者相映成趣,倒也有一种穿梭古今的意味。农家旅社的出现大概与前些年攀爬野长城的人们经常投宿民家、吃农家饭,体验农家野趣的经历有关,于是后来的人们就只好用money开路然后去重复这种体验了。
一路且行且看的经过这些农家(当然一旦商品化的农家就不再是农家了),行约三公里到达了蟠龙山的入口,只见一个简易的木棚立在山涧的中间,其间有一个工作人员在那里检票验票。这里仅仅是入口,由此上得山上大约还有一公里的山间羊肠小道,然后才能到达长城。以前常听人说北京的长城一共开发了三段半(八达岭-居庸关、慕田峪、司马台、蟠龙山,当然不包括正在修缮的黄花城),蟠龙山就是那一半段了,等到上得山来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这么说。
蟠龙山到金山岭直到司马台段的长城是京冀天然的边界,长城沿线的人们更习惯沿袭传统叫它们“边墙”,因为它的历史和现实都是作为这个意义而存在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它还是富裕与贫穷、进步与落后的分界。因为作为边墙的意义而存在,所以此段长城在历代都受到了很好的修缮。在它失去战略意义后,前去踏践和破坏的人也较少,所以除了有较严重的风蚀以外,基本上保持了明长城的原貌。然而这却是蟠龙山的悲哀,由于保存较为完善,不需要较大的或者特殊的修缮就可以用于对外开放。我所见到的蟠龙山正是这样的,虽然在北京这边已经作为正式景点开放,但是主管部门也仅仅是将整段长城上的行人道做了一些“现代化”的修补,也就是用青石和水泥搭建了一些小路,然后就正式准许游人进入了。同时在边墙的北边,河北省的老乡继续在长城脚下种地牧羊,当然是不时就上长城。可以想象,在本地人、游人以及不时上来城墙的牲畜的作用下,长城将会以多少倍风蚀的速度破残下去!
事实上我见到的蟠龙山正是这样的。初上蟠龙山的时候,只见一段绵延起伏的长城在山岭上挪腾摇摆,一路东向,颇为壮观。但是一旦踩上那些与山间裸露的黄色土石有着同样颜色的巨龙时,就发现脚下更多的是一种破碎了的现实,那些曾经坚固的、忠实的、沉默或沸腾的城墙现在却在用豁着的口子、不伦不类的青石小道、满地的破砖述说着无尽的感伤!蟠龙山段长城一共大约是十个烽火台,从入口记,直到东边与军管区临接的烽火台中,一共只有一个稍微完善的,那个“幸存者”还是因为它入口处城楼较陡,进入拱门的地方有一个大约三米高的陡梯。其它的烽火台不是被风蚀殆尽就是仅仅余下残肢废骨孤零零的立在荒凉的大山上,甚至有一座烽火台三面都已经垮塌,仅仅剩下一只角伫立城墙上,它的旁边还有一棵没有头的小树!
走在这段长城上,总是会不是生出一些犯罪的感觉来。俯瞰边墙内外,只见满山的小路,真是条条达到通长城啊!以这样的“热情”,我恐怕有一天我们的后代也只好想巴比伦人一样,说“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奇迹,它的名字叫长城”。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野长城近年来屡屡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出示黄牌就说明了问题,我真的希望有一天长城真正能够成为威廉.林德赛先生倡导的那样:Keep the Wall Wild & Wonderful!那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忍不住去看长城的原因。
此段长城的末端是一座较为罕见的具有双层结构的烽火台,可惜此楼也破碎严重,仅剩两面城墙。站在破碎的城楼中间,看剩下的那两面墙,忽然觉得它很想古罗马竞技场——方形的古中国竞技场,甚至那一刻我以为站在这里的长城就是那些在竞技场倒下的角斗士,我忽然很满意起自己的这个感觉来……
三、穿越禁区
过了“方形竞技场”就是一段大约五公里长的军事管理区,古老的长城在这一段得以继续它千百年来真正的价值。这是一段基本保持原貌的长城,虽然风蚀严重,但人为干扰极少,所以即便是远眺几下也觉得心满意足。只是日头渐渐偏西,渐渐的太阳就隐在伏虎山的背后了,这时我才想起应该下山找一个地方住一晚了,因为没带睡袋、帐篷,于是只好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看起来好走,走起来却着实费力不少,我开始渐渐的羡慕起那些终日穿梭在长城脚下的人们来,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起他们来,虽然我自己现在似乎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有时候生存就像长城两边山上迎风坡的那些随风摇摆挣扎的小树,虽然艰难却仍得继续下去,也许外来得帮助能帮助他们下去,毕竟人才是最宝贵的最值得珍惜的财富,我真的希望那些我无法同意的老乡们能在政府和社会各界热爱长城的人们的帮助和支持下离开他们的边墙和他们封闭的山村,过上远离长城、远离破坏的日子。可喜的是我已经看到部分可能,现在长城两边已经开始退耕还林、开始禁伐禁牧,政府也开始想更多的办法为民众改善生活。
一路小心翼翼的终于下得山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可是远远看见的那些村庄已经一步步的搬到山的外边去了,我开始有些慌张起来,在这样的山沟里,我敢一个人过一夜吗?!只得逐渐加快了速度,幸好在山谷里绕来绕去几个来回后终于遇见了第一个村庄。犬吠声顿起,然后是是一位应声出门的大娘,然后就是我的好运来临:那位大娘答应我借宿一晚。我跟随那位大娘进入了他们家的院子。夜色渐浓,倦意渐上,竟然没有说太多的话我就在那个我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村庄里面酣然入眠。
次日起了个大早,才发现大娘家用家徒四壁是再也恰当不过了:三间矮小的房子,中间是一个简陋的厨房和起居室,两旁各是一个卧室,一个卧室是我昨晚休息的大炕,另一间卧室是卧病在床的大爷。卧室的窗户差不多有整面墙那么大,整个屋子贴满了不知哪里找到的报纸以防止漏风。大娘问我“早上吃点什么吗?”,我说“随您便做点东西吧!”,于是大娘就开始小心地打开一个储物缸,取出一些白面来,然后开始和面,一边和我聊起来:“咱们烙几张饼吃吧?”“好的,您们平常都吃什么啊?”,“粗粮细粮都吃,小米、棒子面,也吃白面和大米。”,“那您们地里都出产啥?”,“玉米棒子、高梁”,“收入全靠这些?”,“是的,遇见年岁好收成多就可以多卖些,要不然就只好苦点。”,“吃菜怎么办,自己种吗?”,“不行,缺水地里不出,连种(玉米)棒子还得等天下雨,只能到沟门外去买。”,“沟门远吗?菜贵不贵?吃水怎么办?”,“大概有十几里地,现在连白菜都要六毛一斤,吃水都是靠挑水,我们老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吃水就更麻烦了。”大娘揉好了面,正往上面加油,一边又说:“油也吃不起,十斤要五六十块。”我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大娘烙好了饼,我看见大娘是把仅有的一瓶用一个小小的纯净水瓶子装的油倒到了锅中。然后我开始吃早饭,我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吃米和面呢,贵吗?”,“米一袋(五十斤)要七十块,面也要六十几。”我真的沉默了,甚至不敢问大爷的病怎么办。可是大娘却又说开了,她说道了在北京打工的儿子,说道了为儿子们成家所付出的艰辛,其中二儿媳甚至是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可以想象对于这些长城脚下的人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大娘一身未曾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了滦平县城,她说那也不过是街道多一点而已。我没有在多说,也没有忍心多吃大娘精心烙的大饼,赶紧吃完一个后就把其余的都留下了,我相信那些饼对她们来说比我重要很多。我还要急着赶路,匆匆吃完早餐后就告别了。临别的时候我给了大娘五十块钱略表心意,没有说太多的话,只希望她们能过得好一点。从长城回来近十天了,不知此刻的山村里,大爷的病好了没有,大娘的水有没有人担?
离开大娘的那个山村,沿着大娘指点的小路再次缓缓的向长城接近,穿过一个山谷,然后到达两山之间的山脊,沿山脊上去就到达长城根下了。此段长城仍然属于军事禁区,沿着城墙底下的羊肠小道向东行走了近两公里,终于穿过这段保持原貌的长城禁区,到达了河北省开发的金山岭段长城。
四、金山岭
提到金山岭就不得不提一名摄影家:周万萍。周先生身负残疾,却几十年如一日的拍摄金山岭长城在季节易移、寒暑变换之间的美景,为金山岭的保护、开发做出了卓著的贡献。我这次当年不能企望在箭扣遇见威廉.林德赛先生一样遇见周先生,但是我却因为和他在相同的时空之中拥抱这份美景而兴奋。
我到金山岭的时候太阳刚好在司马台方向露出红彤彤的脸,看起来是一个好天气,我企望如此。再一次接触到坚硬但是已不再坚固的城墙,心里又多了一份欣喜与感激。金山岭是国内长城“整旧如旧”的典型之一,虽然由于使用灰色墙砖部分破坏了原来土黄色城墙的整体魅力,但是较之蟠龙山似的青石小道不知进步了多少倍,并且金山岭开始的一段长城还是完全保持原貌的(因为考虑东边上山的游客多不至此),所以对我而言着又是一份意外的收获。由此向东望去,一条灰色的长龙带着各式城楼蜿蜒蛇行,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宁静而质朴的美丽。
其实金山岭开发了的长城也就三段,大约十个烽火台。在这十个烽火台之间连接的城墙和道路都进过了细致的修整,当然这样虽然恢复了长城原有的样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长城原有的雄壮与硬朗。不过这也够好了,毕竟作为一种保护性的修缮加上旅游性质的开发,我们不能企盼仅仅是把长城两边的残砖碎土再次集中起来以期整旧如旧,同时作为已经开发多年的项目,它毕竟有历史的局限性。好在金山岭长城主要游览区并不长,一共大约两公里。往后的部分由于城墙陡峭、山势起伏较大而游客较少,因而更多的保存了一种自然的气质。
金山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大约也是其他旅游景区的通病),有很多从山下提着一些水和食物什么的在长城上叫卖,甚至我去的这个周一的早上是卖水的人比我们寥寥几个游客多好几倍!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们既没有愤恨也没有同情。从求生的角度讲,对于这些长城脚下偏僻山村里的农人们而言,他们到长城卖水什么的挣些钱养家糊口也没有什么不妥,并且他们上一次长城也挺不容易:为了不从景区正门进来,他们得绕很远的路才能上长城来,那些路在我穿越军事管理区的时候试过,实在不是等闲之辈受得了的,何况那些上山来的很多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从传统意义上讲他们也是离不开穿越长城的,如果没有山上的游人他们也不会如此频繁的上山。但是从长城保护的角度讲我却没法接受他们这样终日的穿梭于山岭和长城之间,如果睨见过长城脚下那些弯弯曲曲、出现频率极高的羊肠小道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很痛心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山民是无辜的,或者说他们也是和长城一样的受害者。当旅游项目的开发不能对旅游目的地当地增加就业机会、不能为当地居民生活改善提供必要的物质补助的话,它从一定意义上讲还是失败的,毕竟人才是发展经济的第一要素,如果因为人的原因而失去生态环境,那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现在的长城。我在长城上见到一位大娘,她的一番话使我最终买了她的全部三瓶水,老人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使我很难受,她说卖这些东西仅仅是“回家买点止疼药吃吃”!这就是长城脚下生活的人们又一个现实。
走完景区的几座城楼,接着又是一段颇具原始味道的长城。当时我并不知道其实这一段长城也是经过修整的,并且是国内长城整修的典范之一,也是金山岭长城的精华所在。我沿着一条长长的坡度逐渐增大的城墙攀上了出景区以后的第一座烽火台,在那里稍作停留后,继续向东。一路上依然感觉城墙破碎严重,但是却依稀能感觉到北面城墙的垛口和南面城墙的女儿墙较之其他地方出现频率高,当我不时回头发现长城城墙上下部颜色不同的两种城砖时才恍然大悟这是经过整修过的长城,我这才记起这一段长城的光辉来,那是真正的整旧如旧加上一点瑕疵。这是本次行走过程中真正的一次感动,只有站在真正维持原貌的长城上你才会感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震撼,当然,还包括不可磨灭的记忆。
五、司马台:
沿着这段古旧的长城继续向东,不觉之间已经进入司马台景区。司马台景区也分为东西两段,中间被一条叫做连心索的铁索桥连接在一起,目前游人多走的是东段经过修缮的新长城,并且其上的望京楼、天梯、五眼楼等都是长城上著名的景观,只可惜处于安全原因这些司马台东段第十台以上的胜景现在已经不对游人开放;而西段则是目前国内修缮保存原貌的最好的长城,如果没有人提醒,你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已经修缮过的长城。两段各具特色的长城一起构建起了司马台的盛名,乃至慕名而来的更多是国外游人。
沿着西段长城边走边看,不觉渐渐的感觉自己似乎融入了那份苍凉。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阴沉起来,风渐起,走在长城上面已经有一种黄沙扑面而来的际遇。趁着躲避风沙的时候,才看见这一段的长城每一块墙砖上都是有字或者说监造印的,我仔细的找了一些尚未被风蚀殆尽的砖上的字迹,依稀可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万历年破虏奇兵监造”、“万历六年振武营右造”等字迹,可以想象这些字迹是多么恪尽职守的卫兵,直把几百年前烽火里的艰辛和痛苦刻骨铭心的留到了现在!那正是在隆起的山脊上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也是我在长城上收获的最久远的感动。
继续小心的向山下走去,我到达司马台连心索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疲劳、饥饿一起袭来,可是对面还有十座烽火台等着我去爬呢!在连心索上起伏着晃悠了过去,过得对面长城已经是焕然一新了,山势也陡了起来,咬牙爬上了第一座烽火台,然后赶紧停下来歇息,吃了一些干粮、补充了足够的水,然后等体力小有回复的时候又开始向上行走。游人渐多,可是国人渐少,渐行渐上,身边忽然只剩下一些慕名前来的国外游客,大约是周一的缘故吧?等我爬到单边墙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位很像国人的中年妇女跟了上来,我正待打招呼,她的后面却又跟上一个年轻的少女,大约是母女二人吧,她们却讲的是韩语。我忽然很有点失落,甚至都没有想到也许可以和她们简单的交流交流,我也没料道她们将是此行与我“结伴”最久的驴友。
风渐渐大了起来,我忘了刚才同窗提醒我今天将有北京市入春以来的最大一次扬沙天气,唉!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出来走了这么久眼见就要实现最初的目标了却遇见这样的天,我开始怀念早晨的阳光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继续上行,不一会到达了第六台。此地视野已经开阔起来,向南边山下望去,我一下惊呆了:山下群山起伏,但是却都呈现出一种灰绿色的荒漠状态,没有绿色,只有一片流动的风刮过的影子,山上石头碎裂成千奇百怪的样子,一片漠漠之外的天黄黄的,不时可以看见风过处沙尘如烟一样飘散。整个视野给人一种揣揣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这时一阵风向我所在的烽火台刮来,骤遇烽火台挡住,从拱门里面进来的风几乎把我刮倒在地!山上的游客都在往下赶,遇见的几个英国人不断说“It’s very windy!”,恨不得马上赶下山去,山上的保安也在不停的巡逻以防发生危险。我还是迎着大风向上继续爬了上去,此刻的行走已经很费力,不时得停下来等风变小。就在我停下来等风变小的时候,发现后面又跟来两个身影,原来是那一对母女,看来她们也是不登顶不罢休的,天啦,我们邻邦人们可怕而又可敬的毅力,连女子也能表现得如此的坚毅!
终于爬到天梯脚下了,可是景区规定已经不能往上再爬,我虽然不能尽兴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也是对长城的不负责。那对韩国母女也上来了,我们仍未说话,但彼此似乎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意思,我甚至有一种略带卑怯的窃喜:我毕竟还是赢了她们。山上不宜久留,我和那对韩国母女保持了一段距离先后下山去了,等出得景区正门,马上就有一些操着日语、英语的小贩围过来推销旅游纪念品,我忽然觉得这很荒谬:曾经用于抵御外族的长城脚下如今却挤满了希望从外族人身上淘得利润的人们。
我没待久留,找了一辆车踏上了归途。一路上见到很多防护林工程,可是在山的迎风坡却总是光秃秃的一大片,甚至到了北京市唯一的饮用水源密云水库库区也是这样。我有一种累积起来想要哭的冲动:连长城也挡不住风沙的侵袭,那我们还能怎样去面对我们满是创伤的大地?
檯子坪人氏 老涧
二零零四年四月五日
老涧于
2006-04-24 17:43:01 发表在分类:
梦回长城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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