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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冰川别传(2)
本文作者:吾睡吾睡 于2002年5月20日发表于小站论坛
5月2日 如歌的行板
清晨,当阿岑谈到昨夜为了躲避某mm之父之兄的追杀,遁入时光隧道,看见老掉牙的飞猫荷花犹然卿卿我我的时候,俺终于乐呵呵地睁开了眼,看看表,6点。你催我我催你,6个人钻出帐篷,拔营分赃,收拾东西南北,上路时再看表,已经8点。对此,老妖和ansel一边自嘲作风拖拉,一边却洋洋自得:就咱们这号人,有几次8点就拔过营啊——
天气特别好,蓝天干干净净的,几乎透明。云朵又大又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她们纱一样的质感。蓝天白云下面,祁连山脉绵延不绝地洁白着。俗话说,一白遮百丑,4000米的山峰顿时平添了冷峻与风骚。更难得的是,71冰川,在她最美丽的时刻,作为唯六的访客,俺们沉重的脚步与呼吸以及欢快的调侃、怒骂,竟然是空灵寂静的雪谷中唯一的声音。
而这一天的苦走哟!俺就一直弓着背、低着头走啊,走啊,走啊,好像古代那个拿高悬的咸鱼当菜的人,只有累极了才停下来看看周遭美景,权作奖励。Ansel总在俺前面或者后面10米的地方,121,121,121又121,迈着进行曲一样富有节奏的步子。俺真的仅仅是为了陪他来登山吗?不不,俺有点浮想联翩。
记得高中的时候住校,当然每夜都有卧谈会。某夜某同学谈到她的妈妈常常拉小提琴,最美的一曲是《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众人皆艳羡不已。俺想若干年后依岚亦有可能会跟别人比拼父母之伟大,那么她可以这么说:
当俺在俺娘肚肚里32周的时候,俺娘还去爬山,爬的是北沟大榛屿长城宾馆,海拔约515米;
俺出生后26周,俺娘就能去爬著名的71冰川,海拔5150米。
想到这里俺不禁偷偷笑起来,高喊了一声:依——岚——
然而给依岚当谈资管不了什么用。俺的脚腕子饱受高山靴蹂躏,想得最多的还是寻个机会揭杆起义。痛恨ansel丝毫没有怜惜之心,还在那里皱着眉黑着嘴挥舞着GPS。估计GPS呼吸窘迫,暂时短路,居然想带着俺们顺着山沟转过这山去。幸亏老妖和俺一样火眼金睛,看到了远处山梁上隐隐约约的康庄大道。6个人就此及时召开了遵义会议,终于拨乱反正……
真衰呀,俺们6个大衰人用了整整5个小时,才走到据说游人们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的石碑。71冰川就在眼前,她穿着厚厚的雪袄,只在头部露出些许明晃晃的亮冰面,好似涂了银色眼影的酷妆美女,勾得ansel和滑铁卢垂涎三尺,蠢蠢欲动。可俺异性恋都还没够呢,无心多看,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抱着双脚,欲哭无泪。
这时一旁妖婆,前儿白白嫩嫩邓波儿一样的圆脸已经晒成西藏版老年斯琴高娃,哭诉起来:天哪,这种累傻小子的活儿,打死咱咱也不会再上当了!哭完抹了一把眼泪,手擎艳丽无比的小站旗,笔直地站到石碑旁,用《常回家看看》的调调悲悲切切地唱道——我走不动啦,走不动啦——再看老妖,大抵是感动于自家婆不辞千辛万苦、不惜花容月貌陪自己“攻书”的伟大爱情,眼泪夺眶而出,卡擦卡擦按着快门给娇妻留下倩影无数。
尚由CB统一领导的阿岑滑铁卢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呀,背转身来,又适逢俺第101次郑重宣告:大家好,俺是依岚妈妈!两只灯泡哭笑不得,一本正经探讨起先结婚还是先要孩子的重大人生课题……
重新上路的时候天已经阴了,风起,雪飘,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喜悦被劈头盖脸的寒冷和再次袭来的疲惫取代。俺极不情愿地斜切着碎石坡,对自己丧失的每1米海拔都恋恋不舍。前面,ansel已经迈进冰舌边上的雪沟,朝着那块传说中可以攀上冰川的黑石头发起了冲锋。
突然,滑铁卢像只蝴蝶一样扁扁地趴到了斜坡上。阿岑和ansel惊呼一声小心,从两个方向包抄过去,开始救援。这次小小的滑坠有惊无险,滑铁卢始终保持着优美的体态和调侃的谈笑。
很快大家就在他滑坠点下面5米的大石头畔会师了。ansel和阿岑摘掉手套,蹲在石头上艰难地给自己卡上了冰爪,他们的鼻涕吧嗒叭哒流到冰面上,速冻成抽象派的浮雕。两个人穿完扛着绳子走了,号称去修路。妖婆撒娇让妖穿了冰爪,穿完亦坚强地走了,号称去接应。俺累得有点傻,但还没晕,看着老妖黑红沉着的脸,总算找到了救星:
“老妖,你得给我穿冰爪。”
“为什么呀。”老妖的手刚回手套,正哆嗦着呢。
怕冷呗,不过俺还有歪理儿:
“谁让你是男的!”
老妖一时语塞,无法拒绝,痛不欲生,一边给俺捣持,一边指天发誓——
“啊——啊——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女人。”
滑铁卢本来正在旁边咒骂调好的冰爪热胀冷缩,看见老妖的惨状,吓得脚一缩,居然穿了进去,呵呵乐出声来。俺得了好处,不敢笑,追随前队去了。
雪雾越来越浓,当俺赶上妖婆,已经前不见ansel,后不见老妖。妖婆牵挂老公,一步三回头,翘首盼兮。露了头的滑铁卢亦唏嘘不已,背着包就转身回去寻寻觅觅。
记得绿野的游记说从4000米营地走两个多小时就宿了营,可俺们从石碑(4380)下来都2个小时了,营地到底在哪里?俺的脑袋和腿脚一样麻木,感觉71冰川上空一直都在播放妖婆凄惨婉转的“我走不动啦,走不动啦——”禁不住气急败坏地一次又一次呼喊阿岑:阿岑,阿岑,叫ansel赶快宿营呀,走不动啦。
阿岑的脸蒙着蓝幽幽的打劫帽,只露出黑黑的眼睛、黑黑的嘴,一开口牙齿就分外晃眼:吾睡,吾睡,没办法呀,你看这里没法宿营呀。
绵延不绝的洁白上,如此痛苦的爬升简直让人沮丧让人发疯。在俺彻底崩溃前的1秒钟,阿岑回头,黑嘴角上翘着,白牙全都在笑:吾睡,找到营地了!吾睡!ansel找到营地了!
10分钟后,俺终于见到了冷得缩成一团的开路先锋ansel。再过20分钟,收队的老妖斜跨着鲜绿的登山绳,像极绝岭雄峰里的英雄,大步流星稳稳当当走将过来。又是半个小时,两顶帐篷在冰川美女的酥胸上面慢慢升起。俺脱掉外靴,美美地倒进内帐,枕着软软的羽绒睡袋,看滑铁卢和ansel点火做饭。温度渐渐回升,俺也渐渐活转,有了力气再次把脚装进靴子,给寂静的妖帐里累得直挺挺躺倒的三个胖子送点热饮。
那个黄昏,彩霞满天,冰川羞答答的红了脸。
那个夜晚,大风骤起,大雪压帐,俺第一次忘记了依岚,从9点一觉睡到了3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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