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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飞:将历史的瞬间定格(4)
察哈尔 于2005-05-07 16:13:07发表于长城小站
2004年的一个偶然机会,著名出版人宗颖(<我所认识的鬼子兵><一个人的抗战>她是责任编辑,这两本书两获国家图书奖)介绍我认识了沙飞女儿王雁.王雁交给了我全部的沙飞摄影作品光盘.我吃惊地发现中国革命史上,假如没有沙飞会怎么样?沙飞和他的战友们拍摄和保存了中国革命战争时期最完整的照片档案。他的作品视角独特、内容震撼人心,披露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八路军抗战的历史照片。
我对她说,我就是老三团的,是我们三团的战士杨仲山救出了那个日本小姑娘.她大为吃惊.呵,是这样呵.王雁说我就出生在张家口.我说我就是张家口人.于是,我们的历史血液就流在了一起.我发誓一定要为沙飞出书.今年五一前,我申报的<塞上红都>,<纪念白求恩>,<血肉长城>,三个选题,艰难地批下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常常惊叹没多少人能意识到沙飞的伟大之处。他是在用生命随同大部队前进,并为之讴歌。

1937年聂荣臻批准了沙飞参军的要求,并给他以特派摄影记者的名义到杨成武的115师独立团一分区一团三团采访。这样沙飞就成了人民军队的第一个专业新闻摄影记者。他以高昂的战斗情绪和饱满的创作热忱,随着部队深入敌后,建立和扩大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他拍摄了《解放蔚县》、《攻克涞源》、《收复插箭岭》、《收复浮屠峪》、《收复阜平》、《八路军铁骑兵向塞外挺进》、《聂司令员在前线指挥作战》等许多作品。他用各种角度将古老庄严雄伟的万里长城和八路军拍摄在一起,使每一个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看到这种生动的画面都感到振奋,感到自豪,对坚持抗战,争取最后胜利增添了信心和力量。
沙飞在抗日战争八年中,拍摄了许多文献性的历史珍贵照片,如:平汉铁路伪警防队一千八百人反正、改编为游击军;百团大战攻击井陉并爆炸煤矿;聂司令员优抚日本小姑娘,题名为《将军与幼女》的珍贵镜头;晋察冀抗日军民代表会议;宋劭文当选为晋察冀边区政府主席;陈舜玉当选为第一个女县长;朝鲜义勇军;日本反战同盟晋察冀地区协议会成立。在《晋察冀画报》创刊号上,反映了晋察冀边区军民坚持抗战和建设敌后根据地各方面的情形,如:大龙华歼灭战、黄土岭战斗、陈庄战斗、百团大战、狼牙山五壮士、神出鬼没的游击战争、民主政权的建立和发展、大生产运动、外宾访问边区、白求恩抢救伤员、八路军向塞外挺进等摄影作品一百五十幅,沙飞的作品约占一半。

王雁在她的书中写道:
1940年8月八路军发起大规模破袭战,即百团大战。
厉南1980年回忆:百团大战时沙飞跟我们部队在一起。我们要过滹沱河去井陉,这时山洪爆发,河宽300多米,水流速很大,有的战士被水冲走了。沙飞与战士们都拉着绳子过河,他身上带的唯一东西就是照相机。沙飞和杨成武在强渡滹沱河时开玩笑,互称小鬼。
李途(原名李鸿年)1980年回忆:当时我在杨成武部队,晚上过河,只有个月亮牙,天很黑,河水特猛,会游水的过河都有顾虑。南北拉一条绳,大部队淌过河,水淹到脖子,我旁边的敌工科长冲走了,少部分人坐船。我过了河,但照相机、胶卷都冲走了,鞋也没了,只剩下衣服。我跟杨成武说了,他说我给你想办法。他借了个120八张6.3小镜头的。战斗开始前一天,我和沙飞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我们跟部队打新矿。一夜战斗,把新矿基本拿下,最后剩下炮楼。我俩一起活动拍照,他的中心是敌人顽抗不放弃的炮楼。我俩商量,拍照片必须出去拍,我说我去拍,他在后面给我掩护。
高粮回忆录:我们是8月17日晨从易县界安村出发,一路急行军。部队到滹沱河畔一片密林中休息时,杨成武司令员作了战役动员报告,要强行军八十里,在八小时内赶到井陉煤矿。正值雨季,滹沱河洪水猛涨,河上只有一条渡船。团参谋长肖应棠带头跳入水中,泅水过河。水深、浪大、流急,部队遭受了损失,但终于抢时间过了河。那次摄影记者李鸿年的照相机与全部装备被水冲走,急得老李抱头大哭。杨成武将自己的相机给他使用。
部队赶到井陉老矿将敌人包围。我们看地形、选择突破口时,沙飞来了。20日凌晨2时六班长拿上扎有胶皮把的大铡刀去破电网,猛砍一刀,人倒在地上,两个战士急忙去拉,也被电死。电网没破成,白白牺牲了三个同志。沙飞说,找矿区的联络员,一定会有办法。找到老李,一听砍电网,他马上说这很简单,他从老乡院里解了一条铁丝晒绳,到前沿将铁丝一头插入地下,还溺上点尿,然后将另一头往电网上一抛,眼看着电网上的红灯灭了,他说砍吧!没电了!这时天已破晓,我们砍断铁丝网发起冲锋。沙飞跑到三班机枪阵地拍了攻打井陉煤矿的照片。
魏巍1998年回忆:百团大战还在进行,我在平山墙头上看到四方纸上挂的刚冲洗出来还湿的照片展览,当时宣传得很及时。
冀连波1998年回忆:沙飞叫我去采访百团大战,给了我两个胶卷,还是过期的。周郁文带我参加采访,叮嘱我一定要保护好照相机,丢了相机就等于战士丢了枪。战役第一阶段,周郁文把拍照任务交给我,事后才知道是沙飞的指示。我到六连后,陈指导员将我随他们连采访拍照的消息告诉指战员,说这一仗只能打好,记者给咱们拍照片是全连的光荣。部队开始进入阵地,我打开照相机,部队那种高昂情绪,有好多镜头需要拍下来,但由于胶卷太少,不允许我多拍。8月20日晚10时,攻击信号弹升空后,枪炮声顿时大作,战士们跃出工事勇猛冲上前,那场面实在激动人心。夜间作战,相机没有闪光设备,即使有,也不允许闪光,无法记录下战士们勇敢作战的英雄形象。战斗打的很激烈。我趁天色微明时抢拍了几张部队撤出战斗和进入新阵地的镜头。
第一战役结束,8月25日我们赶到军区前线指挥部。正逢聂荣臻准备将三团在东王舍车站解救的两个日本小女孩,派人送还敌方,沙飞正在拍摄,拍了一二十张。当时围观群众多,他叫我维持秩序,免得影响拍照。他对我说,这些照片现实可能没有什么作用,也不是完全没用,几十年后发到日本,可能会发生作用。作为一个记者,能预料到他的作品在几十年后发生作用,没有政治头脑、政治眼光是不行的。事实完全像他所讲的。
罗文坊将军1980年回忆:从抗战开始我就与沙飞在一起,我们打完仗凯旋归来,缴获日本中队长的马,我拉着走,他给我照相,他跟我关系很好,我照相是他教的。百团大战时我是侦察科长,激战第二夜,聂荣臻通知我立即从大台顶返回指挥所。沙飞拍日本小姑娘时我在场。聂荣臻对我说,阳泉那儿的铁桥没有炸掉,你赶快去五团亲自指挥炸桥,你不但要完成任务,而且要设法将大桥被炸的镜头抢拍下来。沙飞在司令部,他很想去拍炸桥,但没让他去。他赶紧教我如何拍炸桥、如何拍摄在夜间炸桥,他将一架照相机给了我,帮助我对好光圈,速度。我们要炸的桥距娘子关东四五公里,我凌晨赶到五团,立即组织再次炸桥。我到离桥三四十米的一个小窑洞里,待工兵把炸药装好后,我就喊“炸!”一声巨响,大桥被炸成了两段。我从指挥部出来,头碰到房顶碰了个包,顾不得疼痛,冲出洞口对准被炸毁的桥梁按下了照相机快门,画面是桥断、钢筋还在墩上、桥面上消烟弥漫。照片洗出后,沙飞送我一张,我非常满意。可惜丢了。
李遇寅1980年回忆:聂荣臻写信给石家庄日本驻华北派遣军司令。他们用中文回封信给聂荣臻,收到小孩,对贵军人道主义精神非常感谢,将来和平后见面,定向你们致谢。信是沙飞给我看的。回信没发表。
《聂荣臻传》:石家庄日军收到这两个小孩之后,回信表示感谢。
1940年9月14日《晋察冀日报》发表“晋察冀社通讯稿”:《老乡:把这两个日本女娃娃送到敌人那里去!》。笔者从多方了解、求证,这是沙飞写的文章,是在收到日方的回信后写的。
八路军从战士到指挥官,对敌国遗孤的行为,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沙飞被深深地打动了。他以一个新闻摄影记者敏锐的观察力抓住了这个有重大意义的历史题材。
1941年6月沙飞拍摄的这组照片中的2幅发表在《解放画刊》第2号,这是摄影科供稿、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编辑的日文版画报。
1942年7月7日《晋察冀画报》创刊号发表《将军与幼儿》组照及聂荣臻的信。
沙飞在1947年1月3日《晋察冀画报》社摄影工作者在阜平县城南庄举行经验交流会上,介绍几点摄影采访经验时谈到:“1940年百团大战时我和李鸿年同志一起随部队出发到正太路去。当时了解部队的中心任务是,首先进攻井陉煤矿,之后进行爆炸,破坏工矿,于是决定我们的活动要先跟随步兵,然后马上转随工兵。
当步兵顺利攻克井陉矿时,我们拍了攻入井陉矿的一些特写场面,等转到工兵时,便因天晚中止。第二天又赶上下雨,煤矿距我们住地还有一段路程,路面泥泞,对工作进行有很大阻碍。当时我坚持冒雨赶去拍照,李鸿年主张晴天后再去。他认为:第一,敌人不会来得那么快;第二,下雨对保护机子和胶片会不利。我不同意他的意见,我认为必须抓紧时间去拍照。后来我一个人去了,在雨中拍摄了工兵爆炸井陉矿的情形。当时我们就接到撤出战斗的命令,冒雨转移到另一个地区去。李鸿年很后悔丢掉了时机,没有完成拍照任务。这次经验告诉我们,新闻摄影工作人员应该抓紧时间,遇到重要材料,甚至要争分秒。当客观环境困难时,要顽强地以主观努力去冲破它,用战斗的姿态去坚决完成任务,工作中的犹豫会造成很大损失的。
再谈谈临时发生的一些动人材料,我们应该如何搜集、拍摄。
部队进入井陉城时,敌人大部全跑掉了,我们战士在进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遗落在这里的敌人的小孩子。战士们便把这孩子直接送到了我们的军事首长聂司令员那里。在我们撤出井陉之前,聂司令员亲自写了一封信,嘱咐一位老乡把日本孩子妥善地交给敌人。我们的战士在与敌人作战时是多么英勇,对敌人的仇恨是多么深啊!可是对敌人丢掉的一个小孩子却是宽大为怀的。这是一件大事,从这里可以具体地说明我们人民军队从战士到首长都明确俘虏政策,具有革命的仁慈。也说明了我们军队愈战愈强及具有最后胜利的充分信心。
当时我虽然拍摄了一些生动的材料,检讨起来,还很不够,因为我没有把那位不知名的勇士的事迹——从在战场上发现幼儿,直到亲自送到部队首长那里,具体地生动地记录下来。这件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感到遗憾,值得在今后处理同样情况时注意。”
2004年笔者在北京知道了当年救美穗子的战士杨仲山仍健在,立即与他取得联系。由于笔者提供信息,中央电视台《抗战》记录片摄制组专门到天津采访了杨老。这也算替父亲完成了他一个未了的心愿吧。
石少华回忆:沙飞随部队参加百团大战,拍摄了不少照片。后来聂荣臻司令员怕他在前线出危险,去电要沙飞随司令部行动。事有凑巧,他刚刚回到司令部,就亲眼见到了聂荣臻照顾日本小姑娘、并委托当地老百姓把两个女孩送到日军驻地。他很敏锐地用照相机拍摄下来。这件事给沙飞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又一次看到共产党人的博大胸怀,同时也更加真切地认识到,在这样的党领导之下,一个摄影工作者是大有可为的。不久他郑重地把入党申请交给了组织。
沙飞曾非常感慨地说,关于孩子,在抗日战场上有两件类似而又截然相反的事情,一件是在百团大战中,聂荣臻司令员亲自照顾并且送还了被我军救出的日本女孩子;另一件就是在柏崖惨案中,日本鬼子把两个小孩扔进开水锅里煮死。这是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的鲜明对照。
1980年《解放军报》发表姚远方文章《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及未署名的沙飞于1940年拍摄的《将军与幼儿》的照片。日本《读卖新闻》社很快找到了当年的日本小姑娘——美穗子,她住在日本九州宫崎县都城市,已是3个孩子的母亲。美穗子1980年夏应聂荣臻邀请来华访问。她说“中国是我的诞生国,中国人民是充满了人类友爱精神的人民,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活菩萨’。我能健康地活着,能来到这里,能见到将军,心情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一些日本旧军人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非常感动和惭愧,更加认识到了侵华战争的罪恶。这些照片是最珍贵的礼物,将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聂帅说:“救你的事,不只我一个人会做,我们的军队,我们的人民,不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这样做的。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吧!愿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永不兵戎相见。”
美穗子曾先后几次来中国探亲。1992年聂荣臻与世长辞的第二天,聂帅办公室收到美穗子的唁电:“忽接父亲去世的噩耗,深感悲痛。从回国之日起到今天,我一直崇敬他为我心灵的依托。那场可怕的战争,使我在中国大陆沦落为孤儿,承蒙您的相救,才使我有今天……”美穗子在家里设立了灵堂,按照日本传统习俗举行悼念仪式,表达日本女儿对父亲的特殊感情,祝愿中日友好之树常青。
1995年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笔者看望萧克将军时他说:“聂荣臻代表了中国人民的文明!”那年,笔者邀请美穗子来中国广州参加沙飞摄影展览开幕式,她寄来贺信并赠送全家福照片。
2003年11月14日美穗子的长女福山真智子专程从日本到中国石家庄市井陉县洪河漕村——当年聂荣臻将军照顾日本小姑娘美穗子的地方,为“聂荣臻将军与日本小女孩”的雕像揭幕。
2004年8月22日,笔者在深圳接到来自天津的杨仲山老人的电话,声音宏亮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1940年的今天,沙飞拍摄了《聂荣臻将军与日本小女孩美穗子》的照片。” 笔者流下了热泪。
沙飞拍摄的照片将历史的瞬间定格。沙飞的预言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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