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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满鲜花的眼睛
作者:嘎玛卓嘎 2001-07-17发表于长城小站

           ——曾经,我们在小五台
  大家都知道了,7月13日星期五那个深奥的夜晚,小站的20个人出发去小五台。大家也都知道了,20个人一个不拉地安全返回。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那些个开满鲜花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了、结束了、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有些深情的东西已经刻在了记忆里,氤氲着泥土和花的芬芳,调和着溪流与太阳的光芒,或者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补啊补啊补啊补***
  
  我没注意驴皮的裤子是什么时候破的。穿过长长的河谷,在巨大的石头上奔腾跳跃、爬上爬下之后,驴皮便成为最引人注目的男士。实在没办法不看他,他那修长的美腿裹着一条斑斓的短裤,亭亭玉立地站在地上,短裤的侧裤边还颇暧昧地往上缩进了一点。13举着驴皮破成一块布的长裤show给大家看,却被大家发现这条壮烈的裤子和13的上衣同一颜色,而且13的上衣后襟也裂开了寸长的口子。如果从皮肤判断出身,这条裤子更像是13的。于是驴皮暂时被人们忽略了,数台相机都转向前一分钟还洋洋得意、大肆嘲笑驴皮的13。13慌忙丢下“罪证”,跳到一边,以为这样就可以显得自己真的无辜了。
  驴皮的长裤是被layla缝好的,13的上衣多亏了登徒子的狗皮膏药。第二天我们发现那块狗皮膏药还忠诚地附着在13的衣襟上,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分辨它们的出身了。
  也许是因为我太过放肆地看了驴皮的腿,并且还嘲笑了13的衣服,总之,在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我偷懒想从石头上滑下去,却听见“呲啦”一声,裤子被刮了个口子。不大,但是位置不够雅观,是让后面的人看见指甲盖大的洞呢,还是干脆光明正大地帖上狗皮膏药?我坚决地选择了后者。但是当我一路上不停地摘下前面留下的canon路标时,我决定用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代替老土的膏药,把标新立异进行到底。
  登徒子总是号称自己是好大夫,并且总是夸耀自己的针法,我慷慨地把自己的裤子当成他表演的道具,至于他的手艺究竟怎样,我没看见,我不知道,反正大家有目共睹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贴着canon的裤子比较有创意,而且,把canon坐在屁股底下实在太有恶作剧式的快乐了!
  还有什么呢?脚上或者手上破了个洞什么的,用创口贴或者绷带“补”过了,算不算呢?每个人的脚上、胳膊上,都或多或少留了些什么吧,别告诉我你下了山还完美无缺——那我真要嫉妒死了!
  还有没有?那谁?补过裤子或者别的什么?说出来吧,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
  
  ***走啊走啊走啊走***
  
  既然组织上把收尾的工作交给登徒子和我,我还是很努力地想把这工作做好。登徒子吧,反正也走得慢,我就痛苦死了。看着人一个个飕飕飕地过去了,我心里那个痒痒啊~~~~只好先窜到前面瞄两眼,然后再遛达着落到后面,看看登徒子还有气没气。
  在河谷里走是我最爱的事情了,那些千姿百态的石头,那淙淙的晶莹剔透的流水,甚至阳光的味道和草木的香,每一个细节,都让我对我的家乡无比的怀念。我在石头上快乐地跳来跳去,每爬上一块硕大的平整的石头,我都会忍不住地想:哎~~如果能够在这里躺上一会儿~~该多棒啊。
  ——多少年了?10年?15年?那时的我一看见清凉的小溪就欢喜得发疯,走在水里面不停地跺脚溅自己一身水,或者装不小心摔在水里,然后赖赖唧唧地不起来,只到湿透了,玩够了,才遛达着回到岸上。多少年过去,那份疯狂的痴情竟然逃脱了生活的磨砺,顽强地存留下来,看见那些林立的石头,我还是要扑上前去,仿佛扑过去,就扑回了童年,扑回那些天真地快乐着的日子……爸爸的网名叫“石头”,我忽然想起家里用清水养着五彩石头的玻璃缸来,那个总是折射出眩目光芒的物事,收藏了多少快乐的时光呵。我的老爸,他也是爱着这些石头的吧。看来,我活该天性如此啊。
  石头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冷硬的东东,我的眼里它们却是有个性有灵气有生命的。那些宽大的像床一样的巨石,或沁凉或温暖,当你平躺在上面时,会觉得自己已经溶在了天地间,成了自然的精灵,那份踏实安稳是我最依赖的感觉。那些尖锐峻峭的石头,冷冷地屹立在水中央,它们或许会让人不敢托足,但是我却喜欢轻盈地踩上去,感觉到它们调皮的尖尖脑袋承担着我的戏谑,有的时候它们就像不安分的孩子,会害你滑进水里。还有的,被流水吻过的石头,它们很讨厌,就像专门捣蛋的坏家伙,貌似坚实,实则滑溜,不小心一定会摔交……
  ——打住吧,我又跑题了。但是“走”的概念实在太宽泛。除了机械地走、欢快地跳、健步如飞、一步一喘气……之外,走过的那些花花草草、石头和树木都应该算“走”的内容吧。还有行走的过程中每一点细微的感受,对鸟语的倾听、对花影的观赏、有关生活的每一声感慨与叹息,也应该算“走”的内容吧?我们为什么热爱行走?那是因为我们热爱生命。
  离开河谷之后,我们在树林里穿行。柔嫩的树枝抽打在脸上胳膊上,疼。但是潮湿的丛林散发着迷人的植物的味道,还有阳光从缝隙里泻下来,班驳地印在走前走后的路上,有的时候阳光栖息在眼睛里,啊!世界从此光明了。:)
  走啊走,我们走出丛林,走上草甸。草甸是别一番风情的。草自是不必说,到处都是,厚而且真实,比北京城里的草自然泼辣多了。还有牛马,用纯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天啊,我都要晕了。上哪里找那么温柔那么水汪汪那么含情脉脉的眼睛啊!还有缎子似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马沉默着,阳光下站成雕塑。牛却声声相唤,母亲的焦急和孩子的调皮相应成趣。我们在石壁下沉沉睡去了,石头缝里遗留了怎样的梦境?最后的补水。也许还有人在我们睡着的时候有别的奇遇,那是我所不知道的了……
  最艰苦的阶段是从河沟直上山梁。爸爸虽然一直说没问题,我却担着心。Chip、老王和扭伤脚的小叶走得十分吃力。我不停地嚷嚷着“加油”,但是陡直的山坡也让我有些发虚。只有满山的鲜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那些烂漫的花儿呀,花枝招展,俏生生的,泼辣辣的,那么精彩,那么鲜艳,那么生机勃勃!我拿什么来形容你们呢?我实在是没话可说了呀!我只想在你们的怀里睡去了,我说,如果我要摔死,我愿意摔死在这里!
  鲜花烂漫的山坡,梦一样的山坡,鲜花开满了我的眼睛,每一朵花都那么精致,我要用目光给你们怎样的爱抚呢?吻吻你,我怕惊着你;从你身边走过,我怕扰着你;我要躺下来,让我的眼睛和你平行,让你在我的视野里站成全部的风景。
  走啊走啊,每一步都落在牛啊马啊踩出的巨大的坑里,吭哧吭哧地爬啊爬啊,山顶却始终遥不可及。Cfish在山上给我们鼓劲。但是老王和小叶实在不行了,伟大的cfish留下来陪他们扎营。很抱歉我们最终没有尽到收尾的责任,我一直对此心怀歉疚。但是路,终究还要走下去的。
  横切过去,偌大的山梁上,只有我和爸爸还有登徒子。忽然听见前面山上的人声,那是13!云一阵阵来,翻过山梁后一溜烟地跑下山去。13在云雾里时隐时现,但是声音却不断地传来。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们!那个黑点果然从此就在那里,什么时候抬头都能看见。爬得累的时候就有声音穿过云雾:加油啊!chip也追了上来,虽艰苦却也一步一步很努力地走啊走。
  40分钟后,我坐在13坐过的温暖的石头上,裹紧他的衣服,跟他一起给爸爸、登徒子和chip打气。其他的人现在在哪里呢?空旷的天地间,时间仿佛嘎然而止。只有永恒的太阳,永恒地照耀在我们身上,把影子拉长拉到数百米深的山脚。还有悠然来去的云啊烟啊雾啊,孩子似的飘来浮去,它们走过身边的时候,你会惊觉它们的风情万种。
  行走在山脊上应该是这一路最幸福的路程了。如果让我选择背景音乐,我一定要苏格兰风笛。就像《勇敢的心》里华莱士在山巅奔跑的场景,在山的脊梁上奔跑,该有怎样的豪情与浪漫!
  我没有奔跑,我在遛达,我要充分享受每一缕光线和每一步惬意。对面的山脊上,升起了几朵金色的云,那是先行部队的帐篷啊。看着太阳在云层间沉浮,我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啦。
  周日。撤。
  一队的北台与我无缘了,北台的万般滋味只有等别人来说。皮皮鱼带着大笨和小精(写对了么?)去和cfish会合,13、beer、爸爸、登徒子、chip和我直下沟底。
  直插沟底的这一段被我评为最快乐的路程。先是走,然后坐着滑,后来干脆躺着滚起来。高度迅速地丧失,快乐却在旋转中成倍增长,腿时不时被划伤,但是疼痛也阻挡不了快乐感觉的来势汹汹。我想我明白了:行走的乐趣不在于用什么部位行走,而在于用什么心情去感受。
  
  ***晒啊晒啊晒啊晒***
  
  如果谁告诉我,小五台回来之后还是白玉无瑕——那我真要郁闷死了。昨天见了4年没见面的大学同学,虽然天都黑了,他还是准确地说:天啊,你怎么黑成这样,想当年,你可是俺班里面最白的女生啊……西西,如果有夸张的话,大家别吐得太狠啊。:)
  驴皮裸露的长腿被阳光刷上均匀的美丽的红色。男人们的鼻子和脸都是通红的。女孩子们可以堂而皇之地拿防晒霜出来抹,因此还略有看头。反正,我是黑了黑了黑死了!!!郁闷啊~~~
  
  ***蛇!啊~~~~蛇!***
  
  其实我并不想在13可怜的神经上再踩上一脚,提n个人提过的糗事。但是我真的很想把我亲眼见到的事情端出来与大家分享。而且,13真的算是个英雄了,虽然在宿营地以及今后的路上,他那缩着脖子,佝偻着腰,嘴里念念有词地用颤抖的声音说:“有没有蛇呀?哎呀我怕蛇呀”——的样子实在令人捧腹,但是他真的亲手打趴下一条毒蛇,并且亲自验证了驱蛇铃铛的欺骗性,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个英雄吧。
  事情是这样的。13打头,窜得很快。爸爸跟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我在爸爸后面。登徒子在我后面。Chip最后。走着走着,听见“蛇”这个音节。好奇地赶上去,看见13用我爸爸的行走杖垛着地面,一边和我爸说:“死了吗?”爸爸说:“应该死了吧。”13继续垛,垛啊垛啊垛啊,一直到登徒子也赶上来。
  我嚷嚷着要吃蛇肉,并且商量着要一蛇n吃。13却主张把蛇扔掉。登徒子鉴别了一下,说:“恩,是毒蛇。是蝮蛇。瞧,这牙,这花纹,这尾巴。”我远远地看了看,没敢蹲下去看。怕那蛇出其不意地活过来。
  蛇被登徒子挑起来扔了。13面色苍白地站在一边:“我不打头了。我不走前面了。我吓死了。”我说好吧我打头。13又说:“不行,我要拿棍子。”登徒子把自己的棍子递给13。13说:“不行,太短了。”我爸于是把行走杖给了13。可怜的13这才哆哆嗦嗦地跟着上路。
  ……
  算了,就这样吧。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敬畏自然以及自然的生物,是不是也是行走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呢?(只要不过分就好。:))
  
  ***想啊想啊想啊想***
  
  这一路,可以叙述的东西实在很多。
  东台上的宿营地很美。
  寒风里煮方便面和粥。
  夜里的寒风猎猎。
  在溪流的源头打水喝水。冰一样的凉爽怡人。
  上升与下降,高度的变迁以及视野的变化。
  当然,还有人。彼此的谦让、关心、帮助、牵挂、心意相通。
  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彼此了解的过程是如此美丽……
  谢谢大家照顾我的爸爸。有这样的爸爸,我很骄傲。
  有这样的你们同行,是我的荣幸。
  
  嘎玛卓嘎2001年7月17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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