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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纪行(六)
作者:长啸 2002年11月25日发表于长城小站

偏关/桦林堡/河曲/马道咀
  最繁忙的一天!搭班车先赶往偏关,这是今天的第一站。新摘现炒的葵花籽是真好吃,不过吃多了嘴里也起泡。一到偏关,上来一位兄弟,打听我们是哪一部分的,以为是拉客的,没怎么理。却不知兄弟大号“茫茫黑夜漫游”,来自河南,是老狄的旧相识,这次趁十一长假独自走山西长城,现在正要去老牛湾。对照我们的行程,今天还要赶桦林堡和河曲娘娘滩,也许明天能够和他在老牛湾会面。
  偏关的关城修得不怎么样,挺好一城楼,紧挨着两座现代建筑,满贴着白瓷砖,在相机里头怎么看怎么不对味。进得城来,左手街边建筑的铁门上挂着两块大白布,用墨汁写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落款:“百货公司职工”,看来是被迫下岗的工人挂的。白布象是悬挂了很长时间,估计当地政府也没太把它当回事。
  转进胡同找到一家小饭馆,点好菜,先把城门口买的西瓜切开,葡萄、大枣洗好,爽一把再说!人多地方小,把两张餐桌并在一块吃,只是一边男生多一边女生多,战斗力不均衡,经常要把盘子传来传去才好进行打扫工作。主食是猫耳朵,机器绞出来,小小的一片片非常精致,铺上青菜肉末看相很是不错,浇上老醋味道更是不错!风卷残云吃完,歇口气的功夫,阿岑已经把车找回来了。
  鱼贯上车,兵发桦林堡。从偏关正西的山谷里一圈圈绕上去,海拔迅速升高。回头望,偏关坐落在群山中的一条狭长河谷上,城南便是几近干涸的偏关河。山谷里烟雾腾腾,不知是炊烟还是什么别的烟。路边的台地高处立着一座烽燧,再往前走,桦林堡到了!路边坐着个人,定睛细看——“茫茫黑夜漫游”!原来这哥们也跑桦林堡来了,得,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跟我们一道走吧!
  桦林堡的古建筑所剩不多,小学校前的几所老房子破朽不堪,被老乡拿来停放寿材。堡墙也是有一段没一段且大多变成了住家的后山墙。幸好南门及门匾还保存完整,南门的门楼上盖了一座小观音庙,坐南冲北,正中和左侧小神位供的都是观音大士,右侧神位供的是一位“豆差真君”,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位是何方神圣!
  车出桦林堡,下一站是河曲娘娘滩。远远的,看见峡谷了,看见黄河了,一个巨大的墩台跳入眼帘,它就傲然挺立在黄河边的悬崖上!我们跳下车,穿过一片瓜田,向墩台奔去。墩台西侧立着一块碑,是山西和内蒙的界碑。从墩台北望,是河岸边绵延不断向北伸展的土城墙,还有一座小庙似曾相识,似乎是在老妖某次放的照片里见过。
  在沿着河岸的悬崖“徒步”了一公里之后,发现时间不早,赶紧驱车前往娘娘滩。偏关到河曲的公路就沿着黄河岸边,是一条扶贫公路,修得很不错,路两边有好几处工地,在搞小流域治理。但放眼望去,黄河两侧,三三两两地分布着小煤厂、小化工厂、小炼焦厂,黑烟、黄烟、青烟,烟雾腾腾。可以想见,从这些厂房里伸出来通往黄河的排水管,排放的也肯定是五颜六色的颜料。
  我们的司机路不是很熟,,在错过路口之后,找到了娘娘滩。这是一处凸出的河滩地,长满了各色的乔木,树丛里还有一座白色西洋风格的小别野,一辆怯弱鸡正在试图涉过浅滩。大家远远观望一番,好像并不怎么样,觉得没有停留的必要,干脆,我们直接奔老牛湾得了。司机手有些潮,倒车时哐地一响,吓了我一跳,以为车尾撞上了后面的崖壁,我却没有想到,此后的几个小时,竟是事故连连!
  回程刚过桦林堡,右后轮罢工——爆胎,不得已,花了几十分钟换上备胎,再开回偏关去修车,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启程前往老牛湾时,已经七点多了。车经万家寨水利枢纽,司机道不熟,一把轮,开到黄万公司(黄河万家寨水利水电枢纽管理公司)门口才发现前路不对。问路之后又要掉头,这回又是哐地一响,我还没在意,黄万公司的门岗不干了,飞奔过来,说车子把他们的路灯撞歪了。下车检查,路灯底座的铁壳有一块小凹陷,顶部的十几盏灯里头灭了一盏,灯柱也有轻微的歪斜,是不是倒车给撞成这样,我也不好说,但既然给人家揪住了,我看也只好认倒霉。但是司机显然不这么想,他在和黄万公司的负责人讨价还价。
  时间越拖越长,大家又累又饿,幸好在偏关修车时草芥和菠萝去买了一堆糕饼,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但是如果今天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可能要被迫在万家寨住一晚。路尽头像是一个招待所,阿岑和大妈带上对讲机去打探一下情况。不一会儿,阿岑兴奋地报告:“可以洗热水澡!”这时,司机也已经妥协,押了行驶证,说是明天再来解决。
  所以,我们接着赶夜路向老牛湾挺进。路况明显变差,而且多是大拐弯,老狄好像说过这一段路很险,但现在窗外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觉得有多险。大家伙儿明显沉默了许多,怕干扰正在火头儿上的司机开车,他要是一家伙扎到黄河里,那可就真下了馄饨了。经过几处岔道的犹豫,颠簸着的一车人终于见到了一星灯光。下车询问,此地名曰马道咀,离老牛湾只有两里地了。当下决定,今晚就此宿营。我们怕晚了山路不安全,挽留司机住一晚明天再走,但是他显然感觉不爽,执意掉头回去了。
  宿营的人家有三间瓦房和一处大场院。我们就在房前搭锅做饭,煮汤沏茶,洗头洗脸,杀人如麻——我是第一次玩杀人,却居然每一轮都被指认为杀手,我都怀疑是不是脑门子上贴了“杀手在此”——我冤~~~~~~~~枉啊!几轮杀罢,已是深夜,各自就寝!
  老乡空了一处大炕给我们。我出门是喜欢睡帐篷的,场院里又平坦又背风,正好扎营。阿岑本想睡大炕,但又担心打呼噜吵得大家睡不着,也自觉地出来扎帐篷,江湖和周一两口子自然要扎个双人帐。最搞笑的是三峡,他选的地方离大家的帐篷稍稍远了那么一点点,就直嚷嚷:“怕怕”,非要挪帐篷向组织靠拢,真是可惜了一个“猛男”的称号。最后睡大炕的只有擦擦、周二、周三。
  一夜无话,除了赶尿会一次!

老牛湾
  老牛湾离马道咀果然不远,晃过几个弯就能远远看见黄河边的墩台了,大家伙的情绪迅速兴奋起来,一个个摆pose留影,随后稀稀拉拉成散兵队形向村里冲下去。这是万家寨水库边的一个小村子,在整个山西省的最西北角上,西面隔黄河、北面隔长城与内蒙交界。村子远远看去有一大片,人口似乎不少。
  一进村口,就遇上一位老大爷,用当地土话与我们聊了半天——讲述老牛湾自己的故事!说是和我们聊,其实也就江湖能听懂,其他人只能连蒙带猜,揣测个大概。说是当年老牛湾堡的守将有了小情人,他原来的小老婆就从悬崖上跳河自尽,后来当地人去打捞,用红头绳(干吗使这玩艺儿?)去量悬崖的高度(这又何必?看看是否破纪录?),说是有四十八丈高,etc。呵呵,民间故事,姑且一笑。老大爷从家里端出来一脸盆青苹果招待我们,我注意到他用的是一个全新的脸盆,显然是第一次用。小苹果看着不起眼,个头也就跟大号的杏子差不多,但味道很好,很甜。
  告别大爷向河边的老牛湾堡走去,大妈和草芥先后出现伤情,一个伤在膝盖,一个扭伤脚踝,掂掂他们的包,还是死沉,我这队长的减负工作还是没有做好,失职失职!进得老牛湾堡,阿岑、擦擦和我把草芥的包腾了个精光,最后空包也被菠萝抢走,背上前一个后一个,显得愈发的胖!大妈一直硬挺着不肯减负,在高压下才交出了一个帐篷,不知道现在他的膝盖还好不好?
  老牛湾堡座东朝西,面向黄河。堡子面积不大,里头还住着好几户人家,堡内的关帝庙和观音庙都被老乡用来放了柴草。关帝庙前有一处“重修关帝庙碑”,碑后的墙上还有不知何人题写的几首谜语,一时间来不及细琢磨,先拍下来回家慢慢看。观音庙山墙上有几处壁画,斑驳零落已不像样子,这是老狄要看的,拍下来回去给他(回来才弄清楚,老狄要看的是观音庙后面另一个小庙——诸神庙的壁画,我记错了,唉!)。
  再往后走,被一位大婶热情地拉入家中喝水,我自己带着水,也不渴,禁不住连拉带拽只好进屋,倚着炕坐下。大叔也在家,用粗瓷碗盛了两块桃酥饼给我吃,我自然推辞不要。寒暄中,大婶问我们是不是要租船,她的儿子和女婿都有船,要租船的话就租他们的船。我想租船回家是明天的事,还要跟大家商量一下,再说河里那么多船,租谁的也不着急现在定,就应付着嗯了几句起身告辞。出来跟阿岑和草芥说起,才知道他们经过的时候也都被拉去说了这租船的事,大婶还直接跟草芥要钱,说是她男人身体不好,没钱看病,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这事一下子让我感觉很是别扭!
  动作快的伙伴们已经看完了老牛湾墩,下到河岸边准备FB午餐了,我和江湖、擦擦、草芥才刚刚前去。老牛湾墩号称“长城黄河第一墩”,从东面过来的长城在此一个拐弯顺黄河往南而去。墩台极高大,底部实心,底部外墙已经缺失了一圈包砖,不知是自然损毁还是被人拆走。顶部可住人和存放粮草弹药,唯一的门也开在顶部,当年依靠绳梯上下。据介绍,如果用石子投掷南面的墙,会发出鸟鸣般的“啾啾”声,因此南墙下日积月累存了一大堆小石子,我也依样画葫芦投了几枚,却只听到黄河河谷的风声作响。老牛湾墩座落的位置是一处断崖,直上直下甚是险峻,也许就是村口大爷说的故事里“四十八丈高”的地方,四十八丈合四百八十尺也就是一百六十米,但我目测这处断崖的高度应该要超过。崖下就是一个河湾,陡崖深水,的确让人有纵身一跳的冲动,不过考虑到下去了就回不来,还是换一种方式的好。所谓‘“站得高撇得远”,在此处撇个小条的主意不错,也许几分钟以后能听到下边水响,嗬嗬!
  等到我们赶到河边,大部队的午餐已经结束,都懒洋洋地躺在地席上享受太阳。河谷里的风很大,黄河就在脚边,由于下游万家寨大坝把黄河截住了,这里形成了一个大水库,黄河完全没有万马奔腾的气势,只是温柔地发出“哗哗”的水声。也许是因了这温柔水声的撩拨,阿岑提议下河去畅游一番,三峡和擦擦立马响应,擦擦还掏出剪刀裁了一条裤子权当泳裤。我是半只旱鸭子,只会在游泳池的浅水区扑腾扑腾,黄河这样的野水我泡泡脚还成,可不敢随便下去,目送着三位好汉沿河边走去寻找下水处,我还是戴上墨镜享受阳光来得实在。江湖、大妈和菠萝闲不住,找了一条船开到河中间去玩。
  不一会儿,擦擦哆嗦着回来了,说河水太凉,风也大,受不住,阿岑和三峡往河中间去了。我抬头望河中间,搭着一个小木头台子,台子上有个精光的人缩成一团,远远地看不清是谁,就又倒头睡去。突然,旁边的周一说:“长啸!有人叫你!”我坐起来听,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还是周一耳朵尖,听出来是阿岑在叫我,好像是在河里出问题了,赶紧起身叫河中间的江湖他们把船开过去救援。眼看着两个赤膊鬼艰难地翻上船,小渔船慢慢靠岸,连忙把干衣服送过去,免得着凉,却看见三峡青紫着嘴唇,战抖着慢慢往回走,已然是着凉了,阿岑还好有一身膘,没什么事。给三峡腾出个地方坐下,他却又跑到河边去干呕,看来是冻得不轻。大妈架起炉头烧开水,其他人张罗着用防潮垫围出块巨型挡风板。
  原来,在擦擦先回来之后,这二位琢磨着要游到对岸去,却完全没有考虑即使游过去又怎么回来。结果三峡游到河中间的木台处就不成了,翻上木台去休息,却失温更快,他此时还想咬咬牙游过河去,再下水就完全不行了,幸好阿岑在旁边,呼救后船也到得快,这才没有出事。基于此,我们狠狠地批评了三峡的盲目乐观和莽撞,勒令他好好向擦擦学习。
  既然大家都回来了,阳光又那么好,不如接着杀人罢!倒霉的还是阿岑、江湖和我,无论先倒下的是谁,我们都会被抓出来示众。不过我也有战果,连昨晚一块我统共当了三回杀手,每回都头一个把老奸巨猾强作镇静的菠萝干掉,每回都成功地逃脱,直杀到最后一两个才被毙掉。最牛的是刚缓过来的三峡,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把所有人全都做掉,成功地证明了武侠小说里最高的高手非疯即傻要么残废的定律,让惨死的富有同情心的MM们惊呼这家伙居然醒了。
  按照规则,下一轮是三峡当法官,在月黑风高杀手出动大家睁眼之后,某人被杀了,三峡扬起手臂冲大妈一指:“请你把杀手找出来吧!”立时就看见大妈悻悻地爬起来去嘘嘘,江湖、草芥和我则笑得前仰后合,其它不明就里的人还在面面相觑。是轮过后,三峡被评为最直率的法官,大妈则当选年度最倒霉杀手称号!
  闹腾到下午四点多钟,该找地方吃饭了。草芥和大妈找好一处农家,讲好了价钱,但是要我们自己动手。立刻分配工作,杀鸡的杀鸡、削土豆的削土豆、切南瓜的切南瓜、采购的采购。由于人才众多,各项工作都井井有条,土豆炖鸡交给周一、小米南瓜粥由菠萝负责、采买的工作自然非草芥莫属。村子里的小卖部品种稀少,草芥居然从一处富户家里匀出来几瓶啤酒,真是够能耐。眼看主食不太够,擦擦挽起袖子就揉面,而大妈竟然是烙饼的好手,几张饼一出锅就被哄抢,不得不颁布戒严令严禁这群饥民靠近大饼!
  村口讲故事大爷的儿子盖了一大套新瓦房,准备开旅社的,我们征得大爷的同意,就在房前水泥走廊上扎营。咪着晚餐剩下的啤酒,挤坐在防潮垫上——开始唱歌!老江湖果然是老,啥老歌都会,可怜我是只记得旋律不知道词呀!结果从民歌唱到摇滚,从罗大肉唱到《Yellow Submarine》,直唱得头灯为之变色,直唱得呼噜为之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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